之后几日, 萧铭修是越来越放松, 还特地挑了个休朝的日子,带上谢婉凝去陪太后用晚膳。
虽然初一时出了点小风波, 但这个年总体来说还是很平顺的,太后也与各家宗妇小聚谈天,倒也很是痛快。
席间, 太后脸上一直带笑,显得心情好极。
萧铭修就道:“都说孩童喜爱过年, 原母后也是喜欢的,以后逢年过节宫中便也弄得热闹一些,好叫母后更欢喜才是。”
太后道:“皇儿还来打趣我这老太太,我是见你如今每日开心和顺,心里才高兴。”
萧铭修给太后夹了一块八宝豆腐,脸上也很是轻松。
谢婉凝就在一边陪着用膳,兴许是陪的次数多了,如今到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紧张, 也很是自在。
席至途中,餐食过半,太后这才想起个事来:“前头皇儿说, 老八要找个厉害媳妇?”
“正是, ”萧铭修道, “老八素来孝顺,也自来身体孱弱,若是叫他非要跟敬太妃争执, 倒也不能。他如此这般也是无奈,是以母后便就辛苦一些,紧着瞧瞧有什么般配的闺秀,也好叫老八日子好过一些。”
太后一听就笑了,她跟谢婉凝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
不过有些话谢婉凝不好说,太后倒是但说无妨:“你们男人啊,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老八自己摆不平自己母妃,难道他的王妃就行了?老八一嘀咕就把事办了下来,倒是想做甩手掌柜,以后就叫那八王妃去操心了,可也不想,年纪轻轻的新媳妇到底得多发愁。”
萧铭修一愣,他听了老八的话也觉得很是在理,便也没往深想,不过家中事倒是要听做过儿媳又做过婆婆的太后,她看得就深了。
“母后且说。”
太后正好也用的差不离,便放下筷子,叫人给她上一碗鲫鱼豆腐汤,慢条斯理喝着。
“敬王如今的困境,根源全部来自于敬太妃,他只想着以暴制暴,却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长久以往,必酿成更大的祸端。”
太后这般娓娓道来,不说萧铭修了,就连谢婉凝也认真起来,饭都不吃了跟着听。
见他们两个如此,太后便也有些快意,给聪明学生讲课到底很是舒心。
“敬太妃是心大了,又没那个眼界和心胸,便让敬王身上背了累赘,隐忍三年,今年才借着亲事来求皇儿。早年因为敬王的事,宫中对他们母子两个自是关照有加,比别个宫妃都要强上不少,那是时候敬太妃不过只是个四品嫔,吃穿用度也不比二品妃差,渐渐的,她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敬太妃出身南广张家,是保家卫国的将帅之家,如今他们家驻守大楚南疆十数年,自来也是战功赫赫。便是如此,敬太妃也比旁人更有底气,她这几年在燕东行事乖张,萧铭修早就有所耳闻,却也一直按下不发。
太后看着萧铭修,轻笑道:“她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深宫妇人,便是对政事指手画脚,敬王府也有属官从中斡旋,不会真叫燕东乱成一团。原本就不是什么值当上心的大事,不过若是老八心里头不痛快,又或者怕以后敬太妃真的犯大忌,现在就管一管倒也无不可。”
萧铭修便道:“还请母后指点迷经。”
太后知道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不过这会儿哄着她开心呢,却也一点都不觉得被驳了面子,反而是真的觉得开心。
儿子愿意哄她,是她的大福气。
“陛下下一封诏书,言太后想念敬太妃,想招她回宫叙旧,便可妥当。”
谢婉凝一开始还没听明白,想着太后这也太舍己为人了,把敬太妃招回来烦她,可真是慈母心肠。可抬头却看太后正看着自己笑,顿时有些窘迫:“难道不是真的要招敬太妃回京?”
太后点了点头:“可不是,皇儿的圣旨哪里是那么简单就下的,不过他亲手书一封私下里给敬王,敬王必定知道怎么用。”
这就是给敬王一个杀手锏,只要敬太妃作妖太过,就直接把这圣旨给她看。告诉她敬王随时都能把她送回盛京,叫太后娘娘管着她,她必定就能老实下来。
这法子倒也不能一劳永逸,却也能维持个三五年光阴,到时候王府已经是敬王和敬王妃说的算了,她再想跳出来也没人肯听,那个时候才真正能老实下来。
谢婉凝这才分析透彻,看着太后的目光十分崇敬:“娘娘胸有沟壑,实在令人钦佩。”
太后摆摆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也就你嘴甜,最愿意哄我开心。”
这么来回吹捧几番,太后便又说:“不过,给老八选妃却也要越发谨慎。最起码性子太软的也绝对不可,还是得找那等聪明伶俐能管事能治家的,好生把敬王府整治起来才是。”
萧铭修就道:“说来说去,这事还要劳烦母后操心。”
太后就笑得一脸慈爱:“都是膝下儿郎,母亲为你们操心自也是应该的,不过老八瞧着性子软,倒也不是个能随便妥协的,最后无论我们瞧着多好,都得他点头才行。”
萧铭修道知道了,等一顿饭用完,他才跟谢婉凝回景玉宫。
到了寝殿,萧铭修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装得挺好,难为太后愿意陪着你闹。”
谢婉凝却有些不好意思:“不瞒陛下,刚臣妾是真没想到,后来想明白了才转过弯来。不过娘娘确实手腕高超,虚实相映的手段用得十分灵活,等回头定还要再给敬王讲解,以后燕东就可安稳好长一段时间了。”
萧铭修道:“最近娘娘是不是把宫事都交到你这里来了?可还能忙的过来?”
“其实年前已经学了小半个月,往年旧例都读过,如今再办倒也不难。”谢婉凝笑笑,
“说句实在话,到了我这位分上,又有陛下和娘娘给我撑腰,又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尚宫局在旁人面前自来都是软硬不吃,到了谢婉凝这还不是老老实实?她们不光要看谢婉凝这个贵妃的面子,也要看太后和陛下的面子,是以谢婉凝的事情办起来便没有不顺利的。
“你办得顺利便好,若是有那不知敬重的,你便直接处置,苏年就能帮你把事办好。”
谢婉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臣妾哪里能这般做事。”
一说起宫事来,谢婉凝心里几番纠结,还是问出了口:“过了十五,各地的秀女就要入景,重华宫也要开始准备了,不过娘娘之前同我说过……”
谢婉凝顿了顿,抬头看向萧铭修,却见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瞧着分外有耐心。
“娘娘说什么?”萧铭修低声道。
谢婉凝不知怎么地,心跳越发快了,她也压低声音,仿佛特别不好意思讲一样:“娘娘讲,陛下言不喜,不喜宫中人多……这次便不多留人了。”
等她把话都说完,萧铭修心里头的大石才稳稳落地,谢婉凝能来问他这一句,已经殊为不易。他不知道是要去感谢苍天,还是感谢母后,或者是感谢愿意有那么一丁点相信他的谢婉凝。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搂进怀中,道:“之前朕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谢婉凝没吭声,她闭上眼睛,把自己赖在他身上。
“后宫牵扯前朝,如今朝政行令诸多不便,凤椅空置,人人都盯着那个金灿灿的宝座,轻易不肯松口。”
谢婉凝心里一跳,只听他道:“若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又怎么好知道到底多少人坐不住要蹦起来,又如何叫这些大臣安安心心稳坐家中,为朝为国办事?”
萧铭修一边说,声音温柔,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朕都清楚,也都明白,他们眼里看的不是朕,只是朕身上这身玄色龙袍,只是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人有所求,必有所出,放个这么大的诱饵在这里,端看他们如何行事了。”
谢婉凝看不见他的神色,却也依然心跳如鼓擂,叫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陛下……”
“婉凝,朕的心很大,要装下四海国土,中原天下。朕的心却也很小,一生只一家一人足以,你是否能懂?”
萧铭修在谢婉凝面前,永远是那个温柔逗趣的好丈夫,可在旁人眼中,他确实威仪天成的冷酷君王。对待其他妃子,他看似多情温和,却也冷漠疏离,绝无半点亲近之意。
不过这也都是之前的事了,自从谢婉凝做了贵妃之后,她就觉得日子一点点有了变化,他仿佛把景玉宫当了家,也再不找旁的宫妃了。
一开始的时候,谢婉凝是有些小庆幸的,可当她清醒过来,又时刻告诉自己不要再动摇了。
可萧铭修就是有这个本事,他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让她松手回头。
就像此刻,他把谢婉凝抱在怀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温暖与笑意:“朕说过的,以后宫里事你拿主意便可,你可明白?”
谢婉凝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萧铭修帮她拆下发簪,用手指在她长发间穿梭:“宫里头的事,包括那些惯常的宫务,也包括那许多人。无论是宫女还是宫妃,尽归你管。”
谢婉凝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却见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陛下……”
萧铭修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大招cd好了,先放一波。
贵妃娘娘:加盾.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