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 西西里
古老的西西里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面积都是山区,山上的人们长期从事着简单的劳作,对他们来讲,罗马的政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信仰上帝,在遇到了无法处理的麻烦的时候,他们要么上教堂,要么去找“朋友”,这个词的意思在这里就是黑手党,教会、警察还是黑手党,在这个岛屿上你必须得到其中一者的帮助,不然你就会无法生存,千百年来这里的农民和牧民都深深地相信这一代点。
“所以我们总是说,这里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是山区,但是权力和财富都在海边。”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年轻人得意的对他的伙伴说,看那神情好像是个讲解学问的大学教授。
这年轻人穿着考究的猎装,肩膀上挎着*,显得神气极了。要是你仅仅看他的长相,很难判断出他就是个当地人,在西西里,男人身上基本都有伤痕,因为医疗缺乏,长相歪歪扭扭的人比比皆是,而这个小伙子却让人匪夷所思的整洁,他的皮肤有点像北方人,偏向白皙,幸好还有黑色的头发和眼睛,证明他的出生地。要说西西里的男人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肯定是和这不沾边的,自信的神态加上充满阳光的笑容,简直要说是俊美了。
“哈哈哈,得了,乔吉奥,这句话你起码说了一千遍了。”后面也有一个年轻人,催了催胯下的马,赶上来和乔吉奥走成并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卖弄。这个人倒是像个西西里人,长着一张毒蛇似的面孔,留着两撇粗粗的胡子,哪怕在笑时,眼神也有说不出的阴险。
“好吧,好吧,托托,你老喜欢打断我。”乔吉奥撇了撇嘴,也不计较,笑容依然没变,年轻人就是容易保持住良好的心情,乔吉奥马上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我们来赛马,怎么样?在帕勒莫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来吧,托托,你怕输给我吗?”
“就凭你?我的乔吉奥堂弟,你怎么不去打听一下,上帝作证,我,萨尔瓦雷托?里纳从来就没有输过任何一场的比赛。”萨尔瓦雷托,他喜欢别人叫他“托托”,轻蔑地一笑,自顾自地深深吸了一口从美国进口的香烟,陶醉的吐了一个烟圈,“当然了,我接受你的挑战,输的人回去就把托马西诺场子里的娘儿们全都包下来,哈哈,怎么样?你敢吗?”
“一言为定,我等不及要看看你掏钱时的表情了。待会见!”乔吉奥猛地一夹马腹,挥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还不等托托反应过来,他已经伴随着马的嘶鸣声率先冲了出去。
托托狼狈地丢掉手中的香烟,手忙脚乱的摆弄着手中的缰绳,嘴里还不忘大声喊道:“狡猾的小子,你这是作弊!,噢,该死的,这倒霉的绳子。快点儿,追上他!”
早晨明亮的太阳照耀下两个年轻人欢快地在红褐色的土地上纵马驰骋着,西西里为数不多的平原就成了两人自由的赛马场,这是不会有人管理的,罗马政府的警察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到乡下来巡逻,而牧民们看见两人的装束和*,也识趣的忽略了他们经吓到自己羊群的事情,在西西里,你就要学会忍气吞声,不然尸体第二天就出现在荒野里是绝不奇怪的。
其实西西里是个适合农业耕作的地方,至少对地主们来说,这是肯定的,比如说在里纳家族的农场里,总有大量的农人在辛勤的劳作着,这些农民没有土地,他们只为农场的主人工作,粮食也要等教会、黑手党搜刮完了才轮到他们,幸好这些朴素的农民们从来就没有抱怨过,他们不知道法律给予了他们取得土地的权利,每天餐桌上的那点面包就能让他们满足。
“快一点!快一点!你们这些懒惰的家伙!你们不知道今天帕勒莫会派人来视察我们的工作吗?还有,我还得警告你们,手脚干净一点,别让我在里纳少爷面前丢人,不然你们就会知道我可不总是那么善良的。”背着大号*的监工冲着农民们吆喝着,他们都是里纳家族的士兵,在农民面前全都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每个月里纳家族都会派人来农场里检查,农人早习惯了同样的说辞了,还是低头收割着小麦,反正平时也没有谁见过他们的善良。
当然了,谁都知道贫穷和饥饿是会让一个善良本分的老实人成为一个铤而走险的傻瓜,或许这样的人不多,但是谁有愿意为了这些傻瓜承担损失呢?不得已之下有钱的人总需要用猎枪来保护自己的收入,里纳家族不仅用士兵保护着自己的产业,同时也为西西里的贵族、富翁们提供保护,然后再收取一点点合理的费用,这是从古至今的惯例,没人会想打破它。
在这种乡下的道路上,有时也会见到一两个路卡,会有带枪的家伙来盘查过往的路人,这类关卡一般都很简陋,就是几个警察,或者哪个家族的士兵,对来往的人收取点过路费,顺便切断某些不要命的人往山上的村镇里走私粮食的线路。这样一来,挡在乔吉奥和托托面前的两个人的存在就合情合理了,旁边就是里纳家族的农场,自然是要小心一点的。
“哎呀,是两位里纳少爷,对不起,您看,你们到的比预料中早了一点——还不把枪放下,你这个傻瓜!”刚才的监工急匆匆的从远处跑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一扭头,他身后的士兵看到的立即就是一张恶狠狠的脸,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没关系,加斯帕尔,我们路上进行了一个小小的比赛,所以速度加快了一点,是吗,托托?”乔吉奥微笑着回答,说着回过头看了后面一脸官司的萨尔瓦雷托一眼,得到的回应只有一声冷哼。乔吉奥耸耸肩,“不用理他,加斯帕尔,这个输不起的家伙。”
“我再说一次,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你这是作弊!”萨尔瓦雷托气呼呼地说。
加斯帕尔楞了一下,明智的选择了忽略这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不管他平时怎样在那些乡下人面前作威作福,仍就是个小小的士兵,这两个人他谁也得罪不起,干脆装作听不见。
“得了,托托,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好吗?”乔吉奥制止了托托的抱怨,继续对面前的监工说道,“加斯帕尔,怎么样?一切还算顺利吗?”
“这个,两位少爷,你们都能看到了,我们这里一切正常,家族付钱,这些乡巴佬在这里耕种,多少年都是这样的,您完全可以放心。”加斯帕尔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自豪的说。
“很好,你看到了,托托,就像我经常说的,这里是西西里,这里没有什么是能轻易改变的。”乔吉奥又开始卖弄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哲理,只是这回托托没有搭理他。“嗯?那边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干什么,加斯帕尔?”不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吸引了乔吉奥的注意。
“那边——”一个士兵悄悄在加斯帕尔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向乔吉奥汇报说:“那边是我们上午抓到的一个偷农具的小偷,没什么大不了的,偶尔会出现这样的疯子,我们正准备执行刑罚,您看——”
这样的事情最容易引起年轻人的兴趣,刚才一直黑着脸的萨尔瓦雷托也来了兴致,他们都听说过这样的刑罚,不过在城市中可没有机会亲自见识一下,“在哪儿?带我们过去看看。”
在西西里大多数情况下农民居住的地方都是离耕地很远的村镇里,农具都会存放在农具棚里,至于这样的农具到底会值多少钱相信是大多数体面人懒得理会的,至于这样偷农具的小偷,一般是不需要经过审判的,今天这个家伙已经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人们还是按照传统的方式来惩罚他,运气不好的人早就被一发猎枪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怎么样?两位里纳少爷,你们打算尝试一下?”加斯帕尔小心翼翼地陪在两个年轻人身边,周围站着的都是背着枪的黑帮分子,要是墨索里尼还没有被绞死在米兰的广场上,这样的人都应该送到劳动营去。“您看,就是这样,很简单。”他指了指正在执行刑罚的男子,正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棒,痛快地击打着小偷的脚板,他看上去挺喜欢这个工作,每一下都使足了力气,可以说是酣畅淋漓。
“看上去不错,给我试试。”乔吉奥饶有兴致地卷起了袖子,接过木棒,歪着头打量着那个小偷,这可真是个瘦弱的家伙,他一直盯着乔吉奥,眼里透出求饶的神色,可惜他打动不了好奇的年轻人,乔吉奥高高地举起了木棒,准确的打在了小偷的脚板上,这样的惩罚有可能让一个人变成残废,在西西里,一个残废的男人和一个死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乔吉奥越打越起劲,直到托托拦住了他,“嘿,我说乔吉奥堂弟,你玩够了吗?应该轮到我了。”看来托托并不准备放过这个可怜的小偷,他还准备借此来发泄刚才赛马输给乔吉奥的怨气呢。
年轻人很容易就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吸引走注意力,这样半天的时间在不经意间就悄悄过去了,这次的视察在两个里纳家族的年轻人的眼里就是一次愉快的郊游罢了。在半天的快乐过后,他们还是要回到城里去,托托似乎是忘记了输掉一场打赌的事情,满意地掏出了他的香烟,托托就是喜欢美国烟,事实上他还留着个美国大兵式的短发,“总有一天,我要到美国去,去纽约。”萨尔瓦雷托有点像自言自语地说。
“这句话你也至少说了一千次了,托托。”乔吉奥为自己逮到了一次回萨尔瓦雷托的机会而颇为自得,“你到纽约去能干什么?去卖披萨饼?还是当黑手党?别逗了,我们属于这里,属于西西里。”
“随你怎么说,乔吉奥。”托托还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干什么?”他感到乔吉奥的手肘顶了他一下。
“那副棺材,”乔吉奥用下巴示意远处的路卡,有几个推着板车的汉子被哨卡上的士兵拦住了,板车上放着的是一副棺材,几个人正在像士兵们解释着些什么,“你没看出来吗?那副棺材有问题。”
“两位好心的老爷,求你们了,让我们过去吧,这是我的叔叔,他的遗愿就是能葬在那座山上,求你们了,让我们满足一个虔诚的信徒最后的心愿吧。”其中一个汉子看见乔吉奥他们走过来,立即就从周围士兵们的恭谦态度上看出这两人身份不一般,他走到乔吉奥的马前,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你们住在哪儿?”乔吉奥漫不经心地问道。
“就在那儿,我们就是前面的村子里的,村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叔叔是个好人。”汉子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脸祈求地看着乔吉奥。
“他就在那里面?那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乔吉奥问道。
“是的,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老爷,我们仅仅是想去把棺材送到那座山上。”
“那么,你们能够把这棺材打开吗?”看到了乔吉奥使的眼色,一旁的托托问道。
“不,老爷,请你们不要这样做,上帝呀,我们怎么能够打扰一个死人呢!”那个汉子十分激动,他手舞足蹈地说道。
“不行,那么我也很不幸地告诉你,你们不能走这里过去!”托托跳下马,端起了手里的*,一步一步走向板车上的棺材。
“不!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上帝是要惩罚你们的!”那个汉子气得满脸通红,想用身体挡住托托的去路,可在*的枪口下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