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句,还是那种奇怪的语言,武军杰有点无奈,他的确听不懂,不过幸运的是他也不需要懂了,棺材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这下的剧烈震动简直要让他神志不清了,像他这样的硬汉都忍不住轻轻*了一声,外面叫骂了几句,这里面似乎掺杂了几句英语,他没有仔细去听,他要尽量克制住自己以免发出更加明显的声音。震动感又开始出现,他猜测他们又上了另一辆车,估计还是灵车。
一个人待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武军杰不可避免的开始胡思乱想,艰难地换了姿势,让刚才也遭到撞击的头部舒服一点,他在想纽约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唐的命令了,他完成了任务,同时也某种程度上暴露了目标,引起了追杀,那些杀手还不赖,可远远称不上训练有素,联邦调查局是否会派出这样的人来送死值得怀疑。他不知道家族究竟作了什么安排,作为“家族铁锤”赵毅风会不会就因为这样的小事决定干掉他?
这样的想法他都是一笑置之,他还在越南的时候就喜欢手下这个不爱说话的士兵,现在他们的身份不像从前了,赵毅风当上了老头子,难得他还是看重了战友的情感的,武军杰到了美国这几年,也逐渐成了一个富翁,他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赵毅风肯定还需要他,就算不是出于战友间亲若兄弟的感情,也是因为家族还需要他的技巧和身手。赵毅风家族想在纽约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取得一席之地,当然不能损失一个武军杰这样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都已经要睡着了,棺材里只留了一个透气的小孔,那种近似缺氧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故此连他都没有分辨出胶底鞋踏在水泥地面上的声响。还是棺材盖子上细微的摩擦声令他清醒过来,他屏住呼吸。从刚刚打开的缝隙里射进来的光线直刺他的眼睛,他把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人从打开的棺材盖子里看他。这人的皮肤略显黝黑,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一副一副开心的神情——是路易兹。
抓住路易兹伸过来的手,武军杰坐起身来,他没有说话,一边适应着对他来说有些猛烈的光下,一边细细体会着氧气源源不断的涌进肺部的感觉,他喜欢被空气充盈全身的滋味。
路易兹靠近了,拍拍武军杰的肩膀,有点兴奋地搓着手,不论什么时候,他的嘴里似乎总能闻到一股酒味,“欢迎来到凤凰城。”他笑着说。
“谢谢,能活着看到你感觉真不错。”武军杰说。首先他想到了还是最重要的问题,“纽约……那边出了什么事了?你知道吗?”说话的同时他伸出胳膊给了路易兹一个暗示,希望他能扶上一把,好让他从棺材里出来,可是路易兹没看到。
这个问题让路易兹的脸有些阴郁了下来,“你也听说了?”他说,“是暗杀,他们对着唐?赵的胸口开了两枪。”
“不过他没有死,是吗?”武军杰借助棺材的边缘,勉强支撑起身体,“对不起,能帮我一把吗?”他的双腿麻痹了,站起来费劲。
“噢,好的。”路易兹上前来搀着武军杰,“你需要一根拐杖或者别的什么吗?”路易兹装作认真地问,从这个口气里武军杰就能听出赵毅风的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墨西哥人看上去情绪就不是非常低落,这里面不排除他就是个乐天的人,可是赵毅风真的死了,他总得费一番功夫才能作出不担心的样子。“人总是会死的,上帝保佑,这回老头子还活着。”
“不,我不需要。”武军杰走出了棺材,这种场合显得有些怪异,他受到震荡,头有些晕,让后从一个棺材里走出来,他们对话的语气还算轻松,这未必是适合这个场合的语气,实事求是的说,谁也弄出清楚这样的场合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看来军师和艾瑞控制住局面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纽约目前为止一切都还不算太坏,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谁。”路易兹对自己用的说法都感到好笑,他们是什么人?可笑的检察官吗?证据从来是不必要的东西,“我想得等你回到纽约亲自跟军师谈谈了。”他上下打量着武军杰,说道,“家族的英雄,你回到工作岗位真让人高兴。”
武军杰点点头,他知道纽约那边很需要他的工作,忠诚的执法人,令人生畏的铁榔头。本来武军杰这次的工作完全可以为他挣到一两个月自由自在的假期,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家族很快就要全体动员起来。此刻远在纽约的乔吉奥和曾锐,也在为这个问题而烦恼。
半夜,大概是快要到两点钟的时候,乔吉奥?里纳和曾锐还在办公室里,为了应对方案争论不休,楼下曾锐的士兵得到了命令,不得擅自离开。里纳是个好军师,不管是和平还是战时,他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唯一的一个缺陷是,他缺乏西西里,准备的说是他的姓氏所带来的血脉里应有的那种疯狂,也就是说,他的处事风格太像一个在美国长大的黑手党人了。
里纳拿起柜子里的马丁尼酒瓶——他一直很喜欢这种酒,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他没有问曾锐,他知道司令不喜欢意大利人常喝的酒类。军师放慢了自己的语速,听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听者,艾瑞,如果对方真的提出有交易的可能,那我们就要答应,我们也不要低估了那些郊区的家伙,他们毕竟经营了很长时间,背后肯定还有五大家族的支持,我们应该先尽量拖住他们,秘密进行战争准备,至少等到唐康复过来,有能力亲自下命令了,我们才算在有获胜的希望,在那之前,但愿你能接受这个说法,我们要先妥协。”
曾锐板起面孔说:“你是不是已经收到了他们的条件了?你居然这样决定,我问过了,医生说风哥的伤势严重,非得几个月不可,到那个时候我们早就被压扁了。”
里纳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诚恳的看着曾锐的眼睛,说道:“艾瑞啊,我们刚刚才决定了和平,要是我们首先打破了这个协议,五大家族还有周边的其它势力就会联合起来,那时候我们才真正没有生存的空间了。”里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接着说:“我的确接到了一点交易的风声,这次是科洛博家族和杰诺韦赛家族牵头,他们要是联合起来,我们就不好受。”
从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曾锐根本没有把里纳的话听进去,他反问道:“军师啊,既然你早就收到了风声,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动手,乔?科洛博,还有“下巴”?甘吉特,我们除掉他们,暗杀,正面进攻,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他们最好知道应该躲藏,要是让我嗅到他们的臭味……”曾锐狠狠地击了一下拳头。
里纳接过这个话头,平静地说:“这样太难了,我们怎么能靠近他们?艾瑞,我知道你现在的力量不小了,可是我们要是只想敲掉斯蒂芬纳?马格蒂诺或者弗兰克?瓦伦提那很容易,要说乔和文森特,他们是真正的——”
“真正的九十厘米口径重炮,是不是?我说乔吉奥,没必要这么跟我说话,我也是行内人。”曾锐打断了里纳的话,“我们现在要等的,不过是里克从亚利桑那回来。”
里纳皱起了眉头,“要是老头子在,他也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的,他总会告诉你这是公事,不是动私人感情、针对个人的时候。”
“不,军师,他会同意的。”曾锐歪着头看了看里纳,他知道赵毅风从来都不相信美国人那套充满谎言的说法,还有什么比这个行当更加针对个人的?“难道说就因为你也是个意大利人,你就放着唐的事情不管了吗?”曾锐脸上带着意思嘲讽。
里纳带着墨镜的眼角抖动了一下,从来还没有人质疑过他对家族的忠诚,在他同意作为赵毅风的军师的那一刻起,他就丢掉了很大一部分属于西西里人的荣誉感,要是再丢掉对家族的忠诚,他就什么都没有了。里纳本来就苍白的脸上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血色,他冷冷的说:“我对这个家族的忠诚不会少于你,或者里克,或者任意一个人,你以为我不想把那些烦人的家伙统统干掉?但是我是军师,我的职责告诉我不能感情用事,我只选择对家族最有利的方式。”
双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曾锐心中明白里纳的意思,他想要开口解释,可是他刚才的确就是那个意思,他在说里纳是个外人。良久,曾锐地下了头,叹了口气说:“好吧,军师,我向你道歉,你是对的。”
里纳耸耸肩,表示他并不介意。然后才说道:“那么你同意我的方案了?”
“当然不同意。”曾锐不慌不忙地说,在里纳再度开口之前,他说道:“我有个更好的方案。”
“那是什么?”里纳决定先放下刚才的不愉快,听听这个兵团司令的建议,曾锐首次在决定家族的重大事务的时候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使他很感兴趣。
“军师,他们想要谈判,兴许是他们觉得经过这样一下我们就害怕了,会在老头子可以发号施令前求饶了,这样也好,你就去和他们谈谈,听听他们的条件,听听罢了,什么都别答应,我们要真这个机会搞掉他们,至少其中一个。”曾锐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你要怎么做?”里纳为难的说。
“我要让这场战争变成五大家族之间的全面战争,我要让甘比诺家族的‘教父’站在我们这边。”
“这么说你有自信能挑动他们之间的战争?”里纳不需要曾锐把话讲得太明白,他知道卡罗?甘比诺和杰诺韦赛之间的恩怨,科洛博也曾经和杰诺韦赛联合起来对抗过他,再者说,乔?科洛博“保卫美籍意大利人公民权利同盟”大出风头,却忘了对“教父”表达应有的尊敬。
“当然,我的人和几个科洛博家族的士兵熟悉得很,他们都是些缺钱的亡命之徒,可没有你这么多的荣誉感,甚至随时愿意把局外人卷入战争,我们只要挑选一个‘星期五晚上’,随便到茂比利大街的哪个酒吧去,把曼尼?甘比诺抓来,这就是战争的开始。”曾锐自豪地说。
里纳心领神会,曼尼?甘比诺是甘比诺老头子的侄子,我们知道每个家族肯定都有那么一些不成器的家伙,曼尼就是,幸好他本来就没有资格继承老头子的位子,为人也比较没有野心,在家族中有个好位子就心满意足了。每个国家都有这样的裙带关系,哪怕心中有些鄙夷也没有人会说些什么。
刚才曾锐专门说了“星期五晚上”,这倒是个党徒的常用术语,里纳终于从心底里相信曾锐这几年在家族的生活不是白白度过的,这个术语的意思是游戏时间,党徒的妻子们都知道丈夫会在星期五晚上和朋友们出去打牌玩乐,直到第二天早晨或者下午才回来。实际上这是行内的规矩,你只能在星期五晚上和小情人或别的有固定关系的女人行乐,不参加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能让妻子参与,要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女人把事情告诉了朋友的妻子,破坏婚姻可是大大的不道德。茂比利大街恰恰是个党徒们最喜欢的地方,从门口挤满的林肯和凯迪拉克轿车就能看出来。里纳曾经也体验过这样的生活。
“好吧,也许我真的是太保守了,那么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里纳打定主意,拿起了办公桌上的话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