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锐实在记不清楚到底他遭遇了几个俄国人的伏击,隐约中他感到了汽车的颠簸,似乎开车的时间并不长,还不到半个小时,他是被两个人架着下车的,因为遭受了重击,曾锐根本认不出到了哪里,他只知道被拖上了楼梯,俄罗斯人把他扔到了一张床上,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干?有什么目的?他很想去弄明白,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竟然在床上昏睡过去。
一阵吵闹声把曾锐从沉睡中唤醒,按道理说他其实没有睡多久,抚摸着还隐隐作痛的后脑,他开始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结论使人惊讶,这里像极了他在沃思街的房间,打开床头的抽屉,果然找到了他的备用手枪,他从不期望俄国人会把他的配枪留在他的身边,可这些西伯利亚狗熊不可能聪明到找出他的备用枪,可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俄国人把他带回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克洛金先生,我们的协议中并没有说你可以打伤我的儿子!”
“我们已经尽力了,我的人也负伤了,不是吗?他有枪,让我直说吧,他现在还活着,你就应该感激我的人训练有素了。”
“你这难道是在威胁我吗?克洛金先生。”
当曾锐走下楼梯的时候,他逐渐听清了楼下争执的内容,有一个是他父亲曾麟的声音,至于那个叫“克洛金”的声音,他之前从未听过,只是听出讲话时有一点微弱的俄国口音,从他桀骜的态度上判断,他在雅斯科夫家族家族应该有着不低的地位。一楼的餐厅现在闭门谢客,曾麟坐在一张餐桌后面的直背椅上,他对面坐着的那个矮胖的白种人长着一个北欧人特有的大鼻子,想必是克洛金先生,双方的人马泾渭分明地坐在两人身后,曾麟这边人要多些,但曾锐基本上不认识,估计是从别的堂口调来的高手或者新加入的人。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宋老爷子的护法金刚李仝,在上次华青帮的聚会上此人跟赵毅风打过一个照面,性格暴躁,他是上次中田?李警官的行动中少有的被起诉的人之一,罪名是殴打警察,无奈他身手好,深的宋嘉模老爷子的信任,这回大概也是老爷子派他来当一个全权代表的。
“啊,实在是对不起,小曾先生,能允许我叫你艾瑞吗?”克洛金发现了曾锐,他立即停止了刚才的争论,几步走到曾锐面前,很奇怪的变得礼貌起来,那张圆圆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看似和蔼可亲的笑容,“请坐,我希望我的人下手并不算太重,你知道,我们其实没有恶意。”
曾锐坐在了餐桌的另一个方向,既不靠近克洛金,也不挨着父亲曾麟。
“这位是雅斯科夫家族的二老板,安东?克洛金先生。”曾麟也放下了刚刚的话题,看到曾锐没有讲话的意思,为了避免场面出现尴尬抢先进行了介绍。曾锐只是简单的点点头,还是不说话,反倒是挥挥手,向一个认识的华青帮弟子要了一瓶酒。
“呵呵呵,”安东一点也不介意曾锐的无礼,他笑着站起来,显现出了胖子特有的憨厚表情,边搓手边走到了曾锐身边,他的手一直在抖,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某种疾病,他说:“你对我们充满了敌意,这可不好,我是对你十分尊重的,我想你也能猜到,我与你父亲之间的合作关系。所以你完全应该相信我是要帮助你的家人,我也是要想要帮助你,我年轻的先生。”
“哼!”曾锐早已不是那个混迹在唐人街街头无所事事的小阿飞了,安东如此简单的话语是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他的,“你认为我需要帮助?”他举起手中的烈酒瓶子摇晃两下,嘲笑地说:“而我认为这才是你需要的帮助,它至少可以使你保持镇定。”
“也许吧,不过你的确会需要先喝点酒,尤其是这个消息,本来不应由我来告诉你的,不过——”安东仍旧一脸怪笑,故意顿了顿,说:“你的老板已经死了。我想此刻他正浸泡在肮脏的海水里呢。”他停下了,快意地注视着曾锐那副震惊且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看起来很遗憾地摇摇头,拍了拍曾锐的肩膀,又接着说:“在你父亲的帮助下,我们收买了一个不太坚定的保镖,别难过,孩子,这种事情时常发生,那个西西里人,或许能躲得过去,可那又怎么样?他的威望不能跟那个赵毅风相提并论。”
曾锐低下头,沉默不语,他实际上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他的指挥,军师能不能及时赶到港口?赵毅风也许真的死了,曾锐是无法为自己的错误开脱的,他并不认为和赵毅风之间的情义深厚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地步,可以瞬间他克制不住的热泪充满了眼眶,像赵毅风这般强势的人也落得这样的下场,一种凄凉的情感马上占据了心头。
一切的反应安东?克洛金都看在眼里,他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在他认为把曾锐的心理防线击垮之后,又接着往下说:“你知道他总是在阻碍我们的生意,我个人其实很欣赏他,不过这是工作,大概你们之间还有不错的关系,你们中国人管那叫‘义气’,对吗?也就是说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怒,深圳想要除掉我来报仇,我猜的没错吧?”
曾锐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像金属碰撞声响的话来,“你猜得很对,我还有没调动的力量,军师也还活着,我们可以跟你对抗到底。”
“在公共场合摆弄藏在上衣里的手枪可不是一个好的习惯,小心走火。”安东退后几步,拉开了与曾锐的距离,他带来的枪手都警惕起来,死死盯住了曾锐的右手,他们有信心抢在他开枪之前把他打成筛子。“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不毕竟我也曾经年轻过,你父亲告诉我你是个明智的,讲道理的人,现在,明智起来吧,赵毅风扩张的很快,他还搭上了肖宏这条线,看似大有可为,但是只消一、两年他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他是缺乏根基的,他也不知道我们通过越青会把他的计划给掌握了,现在他反正是死了。你说你还有力量,是你的兵团吗?哈哈,你们总是爱学意大利人那一套,我难道是个可怜的单干户吗?不,整个雅斯科夫家族,甚至西雅图的大老板们都是我的后盾,你凭什么跟我对抗?”
慢慢抽出了握着枪柄的右手,不得不承认这个胖子说的对,俄国人说不定已经发动了进攻,他们根本承担不起与俄罗斯黑手党的全面战争。安东兴奋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他口干舌燥,不过是值得的,曾锐明显产生了动摇,他赶紧趁热打铁,用劝导的口吻说道:
“谁也帮不了你们,不要相信桑塔迪奥家族的联盟,他们随时准备从你们手里夺回小东京区的地盘,再说了,整个华青,包括你父亲曾先生,都选择了跟我们合作,噢,艾瑞,你要同你的亲生父亲作战吗?我们绝不像把你们的家族粉碎,那样大家都没有好处,因为我们希望你能够成为小东京新的管理者,你可以自己当老板,还有我们在背后支持,这是一笔极好的交易,你会赚到更多的钱,哪怕是意大利人那边,也会因我们的支持而更重视你,好好想想吧,这是你的好机会,即便是你的那个西西里军师也会同意这里面有更大的利润。”
这下曾锐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了,他尽力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酒,安东说的没错,他需要酒精让他平静,惨笑一下,他说:“这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乔吉奥不会同意的,即使能应付乔吉奥,你们也应该知道了新的‘家族铁锤’,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是赵毅风手里最恐怖的士兵,如果我答应了你们,我也会成了他的打击对象。”
安东自然听说了武军杰这个人,可他对此不屑一顾,认定了是曾锐还在为自己寻找借口,于是不耐烦的说:“你有何必担心呢?他也许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在雅斯科夫家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不妨相信我们足以保证你的安全,你所要担心的,只有如何不要让你未来的财产蒙受太多损失。”
“你的士兵,也抵挡不了武军杰这样从越南那个地狱出来的魔鬼。”曾锐心想。他完全相信雅斯科夫家族是真的打算把他扶植成为小东京的管理者,道理显而易见,他将成为可能出现混乱的承受者,面对桑塔迪奥家族的挡箭牌,雅斯科夫家族只要通过他这个傀儡收取实际利益,但是这个角色也不是非他不可,胖子安东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自然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只能答应,一方面说,俄国人大可以把他杀死,这也许会影响与华青帮的合作,可谁又敢说合作的背后没有阴谋?另一方面说,他心中还对里纳的营救行动抱有一丝希望,不管怎么想,他需要赶回家族总部商量可行的对策。
“我同意你的措施。”曾锐说,“前提是我的老板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
“你准保可以放心。”安东点燃了一根雪茄,曾锐注意到这和古巴那位大胡子领导人最喜欢的是同一个牌子,这在禁运之后可不是随便能弄到手的。
恰在此刻,李仝走到曾麟的身边耳语了几句,曾麟一下子抛开了之前沉稳的表情,掩不住的怒火从他的眼中喷发而出,曾锐的心马上放松下来,他意识到出现了不同的变化。
“他还活着,”曾麟拍案而起,华青帮参与了这次阴谋,这是明显的事情,就算赵毅风知道了雅斯科夫家族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也未必会招惹实力雄厚的俄罗斯人,而他则要直接面对赵毅风的报复,暴怒也是情理之中,他大声吼叫着,不顾一切的风度,“你们这些该死的白熊,我告诉过你们要小心一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