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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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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锐实际上从来没过体验过缺钱的日子,谁都知道大多数洛杉矶的华人移民就像初来乍到的赵毅风一样处在一个饿不死也撑不着的状态,可他不一样,父亲曾麟用自己的努力给了他相当于,甚至超过一般美国少年的优越生活条件。值得说明的是这个“努力”并不完全用在经营那家小餐馆上。曾锐小学时就对父亲的第二职业有了朦胧的认识,常有些陌生人到家里来(这种时候他都会被赶到外面去玩)。他偷看到他们之间奇怪的问候手势,来的人对父亲称呼也很有意思,“门主”,年幼的他不懂这个词的含义。

对曾锐来说学校的生活到中学为止,他在十七岁时成绩并不好,打架、逃学、偷窃,总之一个坏学生所能做的事情他都做到了,被开除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他的所作所为让传统的母亲毫无办法,于是一直忙于公事的曾麟不得不抽出时间对他进行管教,就在曾锐和赵毅风商量抢劫计划的小房间里,曾麟把儿子拉到跟前,开始了一次酣畅淋漓的痛骂。讽刺的是,他一直希望后代能融入美国社会,但在这时他却选择了用粤语,可见人在生气时使用母语咒骂是更为爽快的。

应该说来到美国之后,曾麟在观念上有了一些更新,明白教育子女是不能一味打骂的,沟通才最为重要,所以他问了曾锐一个大多数父母都会问的问题:“不读书,你以后究竟想干什么?”

曾锐大概错误的解读了这个问题所包含的情感,以为父亲真的打算给他自由选择的权力。他抬起头来回答:“我想像你一样。”

一时之间曾麟还没有体会出这句话的含义,曾锐补充说:“我想加入你的帮派。”

这个回答太过于出人意料了,惊得曾麟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是曾麟的思想开放程度是惊人的,在多年以后赵毅风听到了曾麟的决定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真的同意了儿子的要求,成为他进入黑帮组织的领路人。当然,女儿曾琴还是按照他设想的在老老实实念书,或许将来会成为一个律师,或者医生。

事实情况是:曾麟所在的组织叫“华青帮”,是几十年前几个粤菜厨师建立的,取名“华人青年”之意。据说和中国国内叫“青帮”的巨大组织有一点关系,曾锐不了解中国,隐约只记得学校里讲的“贫穷、野蛮、专制的共产国家”。这不重要,你能想象反抗白人对华人欺压的崇高组织宗旨对一个十七岁少年的吸引力吗?热血沸腾的曾锐还有一个好消息:父亲曾麟是帮中“更”字辈弟子,“唐门”门主。

唯一的问题是一个高地位的父亲是不能让他更容易的进入华青帮的,这是一个有着严格规矩的组织,帮规限制了他拜入自己父亲门下的想法。不过照顾肯定是有的,他拜了另一位年高德勋的“更”字辈弟子为师,并以比常人更短的时间成为记名弟子,这其中还有三年的考察期。到今年他二十岁刚好满三年,曾锐很急于做出些成绩向帮中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躲在父亲口袋里的无能之辈。

可是在这种时候事物的双面性充分的体现出来,中国人是讲究人际交往中的艺术的,碍于父亲的面子,帮中大多数人都不会真正给他安排任务。

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人,就是赵毅风。这个人有身手,敢想敢干,一出手就干掉了桑塔迪奥家族昔日的头号杀手,这是华青帮多年来都没有的成就。他敏锐的察觉到可以通过赵毅风来向帮中体现他的价值。

赵毅风很感激朋友的坦诚,他不介意曾锐要利用他的打算,因为他自己也是怀着利用曾家的势力的想法。不过他对曾锐加入华青帮的执著也不怎么理解,坦白说,赵毅风在心里对这种旧式帮派一百个看不起。桑塔迪奥家族在洛杉矶从来都不是最强大的,在与俄罗斯家族的对抗当中还处于下风,而华青帮多年默默无闻,名声没有传出唐人街,从来不敢扩张自己的地盘。在明显帮中人数不足的情况下还要设分支组织,这是绝对愚蠢的。

讲故事并不是目的,真正令人头痛的是曾锐今天来找他的原因。

当他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回到鲍厄里街的公寓时,曾锐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焦急地来回踱步,从地上丢弃的烟尾判断他等的时间不短了。看到赵毅风,他那暗淡的眼睛终于发出生气。

“风哥,我有一个坏消息,杰克失踪了。”曾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找出了上次放在赵毅风家的酒,没有绕圈子,直接进入主题。

“你确定?他不在家?”杰克就是王安平,这个消息一下子打消了赵毅风之前的喜悦心情,他迫切需要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肯定是,我今天下午去过他家,他不在,杰克从不下午外出。”

“不是一时外出?”

“我找过每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他在唐人街以外不认识任何人。”

变故产生的太快,赵毅风皱起了眉头,他得整理一下思路,王安平现在失踪,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警察逮捕了;二是桑塔迪奥家族找到了他。其实两种可能性之间有一定联系,洛杉矶警察部门中肯定有不少警探在桑塔迪奥家族的雇佣名单上,从这个层面上考虑,不管怎么样,王安平最后都会落在意大利人手上。

他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曾锐,这小子还没有弄清状况,华青帮实力不济,可是他爸爸曾麟肯定会调动一切可能的力量来保护儿子的生命安全,赵毅风孤家寡人一个,才真正需要位自身安危担忧,幸好王安平不知道雅丽珊德拉的存在。

设身处地的想,他要是意大利人,抓住王安平肯定不会立即杀死,而是拷问他,让他讲出同伙,最好还能问出被抢走的钱的下落,很难有人能忍受住无休止的拷问,他不期望在美国长大的王安平懂得什么叫“宁死不屈”,更不相信他与王安平之间有什么感情,那么桑塔迪奥家族的家兵家将找上门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这件事我们需要你父亲的帮忙。”赵毅风相信曾麟收留他,不仅仅是出于同胞的情谊,必然有拉拢的意思。

曾锐欲言又止,他来这里之前才跟父亲吵了一架。曾麟训斥了曾锐的胡闹,“黑手党家族不是好惹的!”表示这件事一定要请示“老爷子”决定,最好的结果就是交出赵毅风,换取桑塔迪奥家族的原谅。他对父亲的软弱感到羞耻,可是不敢把这个结果告诉赵毅风。

两人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默当中。

王安平这段时间情绪很低落,一个朋友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酒精在这一时间成了他最好的伙伴。这样很危险,尤其是他这般每天一个人出入,所以他听从了赵毅风的建议——尽管他对这个人还心怀憎恶。在白天外出。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中午从酒吧出来,迈着虚浮的步子向唐人街走去。街上的人都尽量避开这个醉醺醺的东方人,他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自鸣得意。

阳光很刺眼,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现在酒精已不足以麻痹他了,痛苦总是清晰的。他痛恨自己的无用,但更多的痛恨还是留给了赵毅风。他很偏执的人为李洛生的死是由于赵毅风安排的吸引注意力的任务,也是由于赵毅风执意不肯去医院,或者说根本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抢劫计划。

突然有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白种人,一个也不认识。

“我们老板要跟你谈谈。”

“给我滚开!别挡路!”酒精虽然没有减轻王安平的痛苦,但是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他的勇气。他用并不强壮的身躯不断冲击着拦路者的防线。

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打开了窗子,里面伸出一个略有些秃顶的脑袋,正是彼得?安杜里尼司令,开车的自然是无所事事的乔吉奥?鲁索。现在桑塔迪奥家族江河日下,可是安杜里尼的能量的确不小,他只动用自己的关系就能够查出了王安平的身份。

“把他弄上车。”得到命令的两人架起王安平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往车里塞。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我!”头脑不清的王安平倒是没有感到害怕,只有生气,烦躁,拼命的扭动身体,几乎要挣脱两人的控制。

“把他打昏!你们在等什么,警察?”开车的鲁索大吼一声,路边的异动引起了很多不必要的注意,尽管没有人会站出来为一个中国人打抱不平。

两个属下没有他的许可就按照鲁索的话去做了,安杜里尼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他不满的横了鲁索一眼,可是对方假装看不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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