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 京城唐家老宅就迎来了并州的两位小主子——参加科考的唐枫与陪伴他的唐松。
唐枫心里记挂着二月的春闱, 时间就跟穷人荷包里的铜钱一样不禁花,数来数去就那么几文, 也不会凭空多出几日功夫。因此踏进老宅子的大门,随行的小厮还没收拾好行李, 他已经抱着一卷书心无旁鹜的开始苦读。
可苦了玩兴正浓的唐松, 还想着一路在马车上都手不释卷的唐枫入京能够松散半日, 两人去逛个街吃点东西什么的, 没想到唐枫对他出门的提议毫不心动, 还挥着手跟赶苍蝇似的:“去去去, 你自个儿玩去。”
唐松读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志不在此, 偏寡母唐五夫人死拧着不肯让他习武入军营,同是兄弟一起开蒙进的学堂,如今唐枫都拿了举人的功名,憋足了一口气要考个进士回去光宗耀祖, 顺便改换门庭,他连秀才都没能考中,只能陪唐枫入京, 替他打点琐事。
“真没意思, 我还不如去找瑛瑛玩。”
唐瑛在京中声名日盛,也有不少消息传回并州,其中祖宅的老管家居功至伟。他老人家上了年纪,除了打理老宅, 闲来还爱听些市井传闻消磨时光,顺带着也打听到不少唐瑛之事。
老管家听闻松少爷要去找唐瑛,还附赠他一则传闻:“外间都在传,上元灯节的时候经相爷的幼子救了瑛瑛小姐,还亲自上门拜访。后来连着好几日,不少人都见到经六郎与瑛瑛小姐同行,他们说唐掌事说不定要花落经府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唐松不信:“瑛瑛的心上人姓傅,上次我们来京里还见过的,模样长的不错,也在禁骑司任职,外面人瞎传您老人家也相信?”
“姓傅?傅琛?”老管家一脸“少爷您别逗我玩”的表情:“姓傅的死了都一年多了,松少爷您不知道啊”
唐松听说此事,长吁短叹:堂妹的亲事也太坎坷了些,也不知道这次的经六郎能不能成真?
死了的傅琛已经是过去式,况且关于他的死因外间传说至少有十八种不同的版本,那也不值得松少爷深究,倒是现成的“未来妹夫人选”经六郎还更值得他多打听打听。
经六郎无论身世背景还是履历都很漂亮,出身好姿容美,仕途通达,前程锦绣,年龄也般配,可堪良配。
据老管家神神秘秘告诉唐松,市场里卖肉的万屠户的妻子娘家姐姐就在花木陈家做下人,听说花灯节之后没几日,经沣的贴身长随就去花木陈家的铺子里买鲜花,说是准备去赴唐掌事的家宴,特意准备的礼物。
“三夫人虽然不说,其实老奴都知道,她让我传些消息回并州,传的可不就是瑛瑛小姐的消息吗京里也没别人可牵挂啊。担心瑛瑛小姐一个人在京里过的不好。”老管家一双眼里居然透出孩童般的狡黠:“三夫人就是嘴硬心软。”
唐松对此颇为赞同——唐三夫人的严苛也是出了名的,可是心肠慈软,最是怜老惜弱,嘴里喊着不管唐瑛,转头就派了老管家传消息。
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两年老奴别的事儿没做,见天派人盯着瑛瑛小姐那边,或派人去打听外面关于瑛瑛小姐的传言,总不教三夫人太过担心。谁知道……嘿嘿。”他老人家笑的得意:“可不就撞上了嘛,这十来日经六郎可是已经往唐府跑了四五回了。”
唐松目露惊奇:“真的?那我很该去瞧瞧这未来妹婿的模样了。”他可记得那位姓傅的模样生的着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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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元灯会之后,正如老管家所说,经沣已经往唐府跑了足足五回。
头一次登门送回礼,顺杆爬拿唐瑛的客气话当真,敲定了第二回的家宴。
唐瑛在府里待客没什么,可对方偏偏是一位大龄未婚男青年,张青言之凿凿经六郎有所图谋,她就更要撇清干系,拉了刘重过来做陪,总算一场家宴没闹出什么事端。
可坏就坏在经六郎的长随嘴巴不牢靠,隔天就传出唐掌事宴请经沣之事,朝中盯着她动向的人不在少数,私底下便传出一点流言。
唐瑛才忙了两日,经沣就押着长随亲自登让道歉,为自己的长随传出消息而向唐瑛再三道歉,态度之诚恳让人挑不出错,她若是计较,简直有失风度。
“他原也没说错,小经大人救了唐某一命,家中设宴酬谢也是事实,旁人非要传随他们了,小经大人又何必在意?”
没想到经沣却很较真:“我一介男儿外面传什么都没所谓,可是唐掌事是女儿家,都怪家奴可恶,伤了唐掌事清名。”
唐瑛自觉有趣:“清名这种东西,早与唐某无缘,小经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她后来每每回想,总觉得祸端还是自己这句话引来的。
经沣后两次登门,都是前来送东西,或酒或从南方运过来的水果河鲜,理由都是现成的:“唐掌事豪爽不拘小节,那经某就不必有太多顾忌,正好南方的友人托船捎来的一些东西,值不得什么钱,不过是尝个新鲜。”
唐瑛猜测他的来意,索性直截了当相问:“唐某虽感激小经大人救命之恩,可是小经大人频繁登门,不知是否有事要托唐某?”
坐在主位的女子干练飒爽,浑身并无半点赘饰,哪怕在家中也做男子打扮,月白的圆领袍衫,大约在官场待久了,早忘了性别之分。
经沣轻笑:“的确有事相求。”
“小经大人请说。”
经沣起身向她拱手为礼,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小生今年二十有四,父母在堂,至今未娶,想求唐掌事一件事情。”
他话还未说完,唐瑛朗声笑道:“唐某懂了,小经大人这是瞧上我手底下哪个姑娘了”她多日难题得解,再不用费心揣测经沣来意,话音里都透着轻松:“这种事情你早说啊,虽然唐某未曾当过媒人,不过偶尔牵一回红线也无妨。”
经沣:……她这是从来没把自己当过适龄未婚女子?
“咳咳,经某都做的这么明显了,难道唐小姐还看不出来?”
“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所以恨不能日日找借口登门。”
唐瑛哑然失笑。
自傅琛离开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况且当初的傅琛也是试探再试探,这位上来就想娶她为妻,倒是坦诚。
“小经大人恐怕是在京里日子短,还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外间的传言听到的也太少,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吧?”唐瑛真诚建议:“其实我觉得小经大人应该多向旁人打听打听我,比如沈侯爷九公主,或者您父亲经相爷,应该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沈谦认为傅琛的事与唐瑛有关,在傅琛的死讯传来之后,还曾上唐府大闹一场,自此与唐瑛绝交,在半道上遇见了连声招呼都不肯打,若是经沣跟他去打听,相信一定听不到什么好听的话。
经沣看起来像是铁了心:“我已经禀过父亲,家父不反对此事,只说唐掌事极难打动,让我做好吃苦的准备。”
唐瑛:经老相爷,您的和稀泥功夫果真天下无敌,连儿子的婚事之上都开明随和到让人不可置信。
“老相爷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我觉得小经大人就不必自讨苦吃了。”唐瑛下了逐客令:“小经大人还请回吧,至于婚事,唐某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也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经沣客客气气道别,不过态度倒是始终如一:“唐掌事先别忙着拒绝,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你一日未成婚,经某就有希望。再说……万一哪天陛下心血来潮为你赐婚呢?”
果然固执。
他离开之后,唐瑛还真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三分钟,考虑南齐帝赐婚的可能,不过想到他老人家最近沉迷炼丹,早都不再做乱点鸳鸯的事儿,她又觉得这纯粹是杞人忧天,毫无必要。
张青悄悄踱步进来,递了封信给她,一本正经的说:“庆王妃又送了家书过来,还捎了几车皮货山珍。”
唐瑛拆开信,草草扫过,发现杨虎妞童鞋的狗爬字一如既往的丑,唠唠叨叨向她夸赞自己那刚出生三个月的儿子有多可爱,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与庆王成婚之后,杨虎妞不但没改掉自己自恋的臭毛病,此症还有逐渐加深的趋势,总共五页信纸,有四页半就是夸她儿子的。
剩下的几行总算舍得写点别的,却也是吝啬到不肯多写几句。
一是感谢上次唐瑛派人给她肚里不知是男是女的小肉团子送去的两大车东西,因不知是男是女,她便索性各准备了一份,臭不要脸的杨银君说女儿的那份留着她生出闺女再用。
二是报个平安,母子均安,连老父亲带庆王以及王府里的猫猫狗狗都平安健康,勿念。
“猫猫狗狗吗?”唐瑛的目光停留在纸上张牙舞爪的“平安”俩字上,嫌弃的直皱眉头:“杨虎妞啊杨虎妞,你这□□爬字真该找个先生好好练练。”
丑的,也就只配给她写家书了。
还是半年一封,不太频繁的那种。
不然她非得考虑下次往庆州送东西,会忍不住捎俩教写字的先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经沣:(扛起小锄头)我挖挖挖!!!
傅琛:当老子是死人呐?
经沣:……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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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是十三号的更新,今天还有。因为在准备下个月完结,所以把后面的细纲弄了一下,写出来就到这会了。我去睡了,错字醒来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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