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个城市的名字吗?”直升机飞走后,岑可待见陈功尤自伫立沉思,良久都不发一语,便指着河左岸的城市问道。
“恰克图啊。”陈功回过神来,温和地看着她。
岑可待回以一个迷人的微笑:“那你知道它以前叫什么?”
陈功惭愧地摇摇头,他的历史地理知识只能说勉强还行,太细节的就绝不如专业背景的岑可待了。
“买卖城。”岑可待目光如水,“应该听说过吧?”
“这就听说过了,买卖城,库伦,张家口,晋商!”最后一个名词,作为一个铁杆恨清党人,他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岑可待稍稍惊讶了下,便笑着点点头,“在雍正时签订的《恰克图条约》中约定,恰克图以北归于俄方,以南由清政府重设集市,起名买卖城。”
“故国不堪回首月命中…”陈功叹了口气,在船头坐了下来,默默看着北流的河水。
岑可待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同样默默看着船下幽幽流淌的色楞格河。
色楞格河的源头一共有六条支流,流域总面积占据外蒙国土的近一半,而且还都是菁华地区,可谓名副其实的外蒙母亲河。
货船向南沿河而上,河流两岸的地形从贝加尔湖周边的山脉地形变成了半草原半丘陵地形,不时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牛羊以及星星点点的白色蒙古包。
偶尔有骑马的牧民来河边饮马,看到他们这艘船,便远远就挥手招呼。
陈功和岑可待依靠着坐在船头,一同欣赏这草原美景,偶尔还会窃窃私语,此时也会回以挥手。
“外蒙人对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很热情嘛。”陈功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嘀咕道。
“是啊,现在的外蒙人的确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岑可待淡淡说道,“那是因为有人教会了他们。”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子,和我一样,价值观太正!
陈功立刻领会了她的话中之意,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道:“感谢洪武帝,感谢蓝玉,感谢徐树铮,感谢这些为民族的生存空间战斗过的英雄!”
“有你这样优秀的汉家后裔记得甚至感谢,他们的在天之灵应该可以稍稍欣慰,现在太多受过他们恩惠的人都忘记他们曾做过什么了。”岑可待回首看着远去的牧民幽幽说道,“也只有他们的敌人才会永远记住他们。”
“可待,我将来的博物馆里,一定会给他们设立一个相应的展柜!”陈功忽然拉住她的手,一脸坚定地说,“历史书可以忽略甚至删除他们,但总有不愿意忘怀他们的汉家儿女,哪怕有一个人因为参观我的博物馆而重新记住了他们,那我就很值得!”
“嗯,对了,还有牧羊北海的苏武,我们也不该忘记。”岑可待提醒道。
“对,还有苏武。”陈功连连点头,随后苦恼道:“你看我这脑子,根本就记不住这么多,在贝加尔湖时都没想起这事,应该在那里祭奠一下他老人家的。”
岑可待深深看着他,“如果你愿意,在这方面我可以帮你,一直!”
“…到永远,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她在心里说道。
“我当然愿意,我很欢喜!”陈功脱口而出。
两人情深款款地对视,不知不觉就越靠越近,最后拥抱在了一起。
“那个,那个,老板…”许达明在二人身后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上来打断了他们。
岑可待脱离陈功的怀抱,脸色微红,轻轻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转身默默看着南方。
陈功有些不满地看了许达明一眼。
许达明苦笑道:“木皆让我来问您,前面快到鄂尔浑河河口了,我们要走哪条河道?”
“哦,这事啊,我马上打电话问下。”陈功歉意地笑笑,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范叔叔,您好,我是陈功,我们现在快到…”
他看向许达明,许达明小声说:“苏赫巴托尔。”
“我们快到苏赫巴托尔了,接下来我们该…”陈功说了几句,挂了电话,交代道:“过了苏赫巴托尔就左转,我们走鄂尔浑河,去乌兰巴托。”
许达明离开后,陈功回到岑可待身边,同她一起看着南方。
一座城市出现在色楞格河的岸边,这就是外蒙色楞格河的首府苏赫巴托尔了。
苏赫巴托尔并不大,货船很快走出了城市范围,前方的色楞格河出现了一个分叉口,来自东方的支流就是鄂尔浑河,这条河流经外蒙首都乌兰巴托。
货船左拐进入鄂尔浑河,朝着东方航行,岑可待却依然遥望着南方。
陈功也看过去,在一望无际的草原背后,隐隐约约有着一座高大的山脉。
他正琢磨这是什么山,岑可待似乎心有灵犀般地低声说道:“那是杭爱山,也就是我们史书中的燕然山。”
“燕然山啊…”在陈功眼中,那依稀模糊的山影忽然变得确切高大起来,他情不自禁地高声吟唱:“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天,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文正公写这首词时是在延安防备西夏,与这里可是南辕北辙。”许达明闻声走了过来,故意调侃道。
“达明,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嘛,我们国人谁不知道燕然未勒的指代之意。”陈功也故意瞪眼道。
许达明晒然一笑,朝两人翘起大拇指,认真地说:“看到这样的您和岑小姐,达明与有荣焉,心有戚戚。”
老板和未来老板娘的价值观与自己相符,他这是表明心迹了。
“有你,还有他们,我,还有可待,同样与有荣焉,心有戚戚。”陈功拉着岑可待的手诚恳地说,又指着遥远的山脉,“窦宪,范仲淹,这些抵御外侮的文臣武将,我的博物馆应该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那您绝不能忘了他!”许达明忽然指着东方说道。
陈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遥远的鄂尔浑河上游,赫然又伫立着一座巍峨的大山。
“那是?”陈功不解道。
“那是肯特山,我们史书上的狼居胥山。”岑可待小声解释。
“饮马瀚海,封狼居胥!”陈功立刻慷慨激昂地说道,“我大汉冠军侯不能进教科书,不能进博物馆,不能为后世万众景仰,那还谈何尊重历史,谈何国家自尊民族自信!”
“老板说得好!”许达明鼓掌叫好,然后恨恨地说:“我看那些在教科书中删除霍去病和卫青的人,才是真正的历史XW主义份子,甚至可以说就是汉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