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例?当然有先例,好比你们曾曾祖父就娶了那时候平原公的两位女儿,在当时可传为佳话呢?而且要是两殿下一起嫁给姑爷,那就不用担忧孩子他爹的问题。再多生几个崽子的话,邬氏也就从此安泰啦!老爷那边就算有啥意见,抱孙子时也该咽下去了。”
“恕我直言,两殿下就是想得太多了,结果搞得自己畏手畏脚的。其实男女关系根本不是用想的,有什么烦恼抱上床去聊开了就好!想当初孩子他爹在寨子时就特别喜欢忧这忧那,结果睡过后到现在还不是过得很好……”
芭芭拉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着两人,并趁着气势把一口气把话题推进到奉子成婚后的好几个阶段,让本质上还是黄花闺女的两公主听得口愣目呆。
待好半晌后回过神来,却不禁相视苦笑。
“芭姨说得太过头了……”
邬真摇摇头,随即像要镇定心情般的深吸口气,再抬头望向邬言。“不过公子很不让人省心这点,倒确实没错。经过这次我也彻底明白了,光靠我是没法顾得公子周全的,非要姐姐帮忙不可。”
“就算你说帮忙……”也没必要嫁给他吧?
“不然像尚那样,什么时候出事都不知道……”
“唔……”邬言顿时无言以对。
黎阳民风彪悍,统治此地的邬氏自然也传承着勇武的家风。邬氏子弟历来皆是刚猛勇健的人物,因而常受黎阳子民拥戴,但同时也有着易横祸夭折的宿命,好比公子尚便是如此。“邬氏有好女”这句民谣在黎阳广泛流传,而其中究竟渗透着多少血泪辛酸,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谷辰论勇猛性格比之邬氏历代也不遑多让,继承黎阳公之位是没啥问题,然而在那以前得先确保他不要步上邬氏先代的后尘。要说管束男人的话,确实没有比嫁给他更妥贴的方法。
基本上来说邬言是欣赏格物坊主的,也很难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跟邬真争风吃醋的情景。既然如此,就算嫁过去也能确保家族生活的安稳吧?邬氏安稳即是黎阳安稳,于国于家都是可谓善莫大焉……
邬言在纠葛中说服着自己接受芭芭拉的提案。
原本她就不擅长处理男女感情,把这项因素彻底排除在外,纯粹权衡利弊反而能做出更清晰的判断。也就是,姐妹共嫁确实是当前最妥当的解决方案。
也就是说,自己要嫁给那人吗?
伴随着这项确凿认知,胸中涌出难以言喻的羞涩感。邬言倒抽口气,以统率千军万马的钢铁意志将其强压下去,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到具体执行上来。
“……哪怕想得再好,要落实起来可是困难重重哦?曾曾祖父那是诸侯公身份,而你家坊主却是以平民白身来迎娶诸侯公主,肯定会遭受不少非议。原本我打算替你们撑腰,说服老爹的,可要是连自己都嫁过去那要怎么办?”
“是的,肯定是会困难重重的。”
姐妹俩达成共识的事实让邬真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般的苦笑出来。“实际在格物坊里也有不少公子的仰慕者,并非是我们决定就好……”
“仰慕者?啊,那倒不是问题。”邬言闻言却是摆摆手。“若那人继承黎阳公之位的话,迎娶几位侧室也是理所当然的。到时候正室之子继承邬氏,侧室之子继承格物坊。毕竟格物坊兴盛也攸关黎阳国运,两边都得确保才行,这方面可能只有辛苦你家坊……啊不,辛苦那人了。”
掌府女杰喃喃自语般的说完,抬头却见妹妹不知为何正满脸惊叹地看着他。
“怎么?”
“呃……不愧是姐姐,应该说好有正室气魄吗……小妹自愧佛如……”
女司书格外崇仰地举手敬礼。
邬言脸上顿时浮现红晕,随即用大幅摆手来试图掩饰。
“我、我也就是分析下现实情况罢了,哪有什么正……正室不正室的!而且这些说到底也都是纸上谈兵,具体怎么非得跟你家……啊不,跟那人谈谈才行。再怎么说,迎娶两位黎阳公主可不是轻松的事情呢,不作好准备的话,那人搞不好会想溜掉也说不定呢?”
“说得也是,确实得做好准备呢……”邬真微微叹了口气。
来此以前她本不想说太多,但既然话题都已经推进到迎娶侧室和继承格物坊的地步,那再隐瞒下去也没必要。事实上就像她先前所说般,格物坊里有不少自家坊主的仰慕者,而前不久其中一人的骤然辞别正令那人陷入难以自拔的纠葛中——
前阵子谷辰魂不守舍,郁郁寡欢,而这阵子则是整日埋首在搜索恶党蜃楼上。如此不着调的古怪做派,其中原因固然有跟邬言结缘的纠葛,但也和飞燕离走脱不了干系。
“……还有这样的事?”
听完的邬言不禁哑口无言。
在那晚过后她也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格物坊的情报,这还是初次听闻相关详情。虽然她预想过某人是不是根本没把那晚当回事,但现实却明显偏到另一边。要说窃喜邬言是多少有点的,但问题重点却不在些。
她知道谷辰是很重情义的性子,这点固然值得可爱,但反过来也令他容易为情所困。那叫飞燕的女剑士,恐怕也是格物坊主的仰慕者之一吧?尽管不知道她为何不辞而别,但为区区女人离去而搞得自己郁郁寡欢,荒废正务,至少在邬言看来实在是太过不值得——
要是换成别人也就罢了,但先前相谈中某人已被暂定了“邬氏姑爷”和“次任黎阳公”等身份。既然是将来要担起家氏国业的人物,自然不能有如此这般的颓丧表现。
“……走,去跟他谈谈。”
邬言深吸口气,一按扶手站了起来。飞燕的事也好那晚的事也好,邬真的事也好黎阳的事也好,许多事情都非得跟某人做个交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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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呕……”
城西酒巷的某墙角,一头顶古怪陶壶的醉汉扶着墙壁吐得翻江倒海。
来往行人朝醉汉投出嫌弃视线,并纷纷下意识地远离了墙角。像那样的醉鬼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故而没人去投以特别关注,也因此也就无人察觉,那吐得稀里哗啦的醉汉不是别人,正是随着飞鹿营而名震黎阳的格物坊主。
当然对谷辰来说,就算喝闷酒几壶黄汤下肚就醉成这样,也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情,没人来打扰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扶着墙壁吐了好一阵,缓过气来的谷辰在街边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