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芯知道他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连忙记住:柳儿。于是又再蹲身行礼:“是!”
玄宗指了指凤芯笑问戚周:“长源,这是你的丫环吗?倒生得很齐整。”
太子也好奇地回地过头来看,这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目光锐利地盯着戚周。
戚周硬着头皮,不去触碰太子的目光,恭敬地对皇上答:“是丫环柳儿,平常没见过世面,今日带她到皇宫走走。”
听到玄宗赞这小丫环长得好,杨太真微有醋意,玄宗看了出来,又笑着对戚周道:“长源,你不如纳此女为妾,倒也不辱没你。”杨太真脸色和缓过来,带着甜甜地笑容插口道:“嗯,他们相当般配。”
戚周回身仰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凤芯一眼,凤芯闹了个大红脸,旁边立着的竹笛公子脸冷如冰霜。
戚周笑回:“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我得回去先调查一下她是否有主,如果没有,那我就要回来谢主龙恩了!”竹笛公子向戚周的后脑射去一记犀利的眼刀,戚周没有回头都能感觉得到。
玄宗一笑,命乐工奏九部乐之宴乐,乐工来至中央,在宴乐声中及美丽的舞蹈中开席,大家行酒令,听音乐,看表演,一时之间,酒席上热闹起来。
宴乐结束,玄宗命乐工戚龟年上来吹筚篥,并上乐舞。
随后玄宗又请杨贵妃点支乐曲,她点了九部乐中的康国乐,这独特的声音响起,凤芯就注意到旁边竹笛公子面上情绪发生了不明所已的变化。
后来的曲乐是先坐部,次立乐部,后散乐。
百戏上来后,由杨太真的堂兄金吾兵曹参军杨钊掌管樗蒲文簿。
太子的对侧坐着寿王及其新妃韦氏,她是皇上特意降旨要来赴宴的。韦氏美丽典雅,带着新婚的羞涩、拘谨。而寿王比上次凤芯见时又清瘦了几分,他身着鹤衔灵芝的紫色大团花绞凤襕衫,玉簪小冠,面容平板,目不斜视,对于新妃韦氏偶尔向他低声问话也充耳不闻,只偶尔夹菜时,手微微有些抖,只有象凤芯这样细心观察他的人才看得出来。
在这些礼乐过程当中,人们吃着喝着谈着,气氛轻松愉悦。
太子抽空低声对戚周严肃喝斥:“戚周,你好大的胆子,把凤芯带进来是什么意思?”
戚周只能陪笑陪罪:“太子殿下,这事是戚周的不对。凤芯实在对宫中宴会很有兴致,我不忍拂她的意,便把她带来见见世面。请太子殿下降罪。”
太子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中了情魔了,比我父皇还甚,完全丧失了理智,像你这样怎么能做大事!”他最了解戚周对凤芯情痴一片。
戚周一再点头:“是!是!”
“我是为你好,这种事不可以再发生,以后引以为戒。”太子严重告诫,这是他出于朋友之谊对戚周的关心,戚周当然满口应承。
除了蓝飞,自然凤芯与竹笛公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出了一身冷汗。
“三郎,戚龟年的筚篥吹得真好听是吧?”当戚龟年再次来到中部舞台演奏时,杨贵妃才咽下一颗荔枝,嘴唇红润,斜靠在玄宗肩上娇滴滴地问。听到这声音,寿王浑身一颤,被凤芯看了出来。韦妃疑惑地看向他,他为了掩饰,在后颈拍了一下,嘀咕道:“蚊子咬我。”韦妃垂下了眼帘。
太真晓音律,善于奉迎玄宗心意,她知道玄宗最喜欢听戚龟年的演奏,所以特意赞扬他,不过戚龟年的技艺的确值得赞扬。
玄宗伸臂揽住杨贵妃的香肩,笑哈哈地说:“玉环也喜欢听戚龟年吹曲?正合我意,看来我们还真缘份不浅啊,哈哈哈!”杨贵妃也娇声而笑。
寿王如听到什么刺耳的声音一样,浓眉拧起,两目紧闭,脸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寿王不舒服吗?”韦妃关切地探过身来询问。
寿王慌忙睁开眼来,深呼一口气,低低地说:“哦,不,没有,没有不舒服。可能夜来没有睡好,有些疲倦。”他双目垂下,眉心一个疙瘩,脸上的确有苍白的倦容。
“那喝杯酒,长点精神吧。”韦妃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接过那刑窑的白瓷杯,似有千斤重一般,手微微颤抖着往唇边送,溢出了一些,韦妃担心地看着他。直到他把酒倒入口中,一仰头送了下去,韦妃才放下一颗心。
才大半年没见,在凤芯的眼中,寿王似乎老了很多,过去的青春朝气几乎消耗殆尽。
当戚周状似无意地回头看她时,凤芯用眼睛向他示意了一下寿王的方向,戚周眼睛里的神色示意他明白,并向寿王送去同情的一眼。
他们状似眉目传情,身后的竹笛公子有些火大,他貌似无意地贴近戚周,左看右瞧,随着身体的晃动,一只手随意地摆向戚周,触了一下,无人注意。但戚周却身体一紧,咬了咬牙,他知道那一下竹笛公子用了内力。不方便作出任何反应,戚周只能将这闷亏暗自咽下。
凤芯忽略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站在竹笛公子身后的蓝飞,自打一入门,他就着了魔似地盯着杨玉环,那个曾经天真纯洁的女子,此刻艳丽无双,她是很美,美得艳光四射,不可方物。她的一颦一笑,都如有无形的魔绳一般,牵扯着蓝飞的心。
只是蓝飞看起来太普通,而且他在竹笛公子身后,竹笛公子比他稍高一些,遮挡住了人们可以注意蓝飞的视线。看到心中的女神不住地向那六旬的老人频送秋波,而那个得意忘形的老人也时不时地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东摸一把,西捏一下,杨玉环不仅不躲,还能引起她一阵阵咯咯咯地娇笑,蓝飞的心在滴血,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好想冲过去,一掌击碎了那张老脸。
玄宗此时正好举杯跟大家同饮一杯,同时向大家说道:“吾今得了玉环,大慰平生,玉环就是我的解语花,此后,宫中尽可称她为娘子,礼仪一如皇后。我乐,你们今日也与我同乐!大家尽兴而归啊!”皇上对这新贵妃的恩宠直如去世的武惠妃。在座的人纷纷讨好称颂。
告一段落后,玄宗的目光犀利地扫向寿王,“十八郎,你怎么不说话?”寿王呆了一下,脸有些僵硬,凤芯清楚地看到他的左脸抽搐了一下,这才奋力站起,穿上鞋,绕过食案,来到正中央,倏地跪地磕头,扬声贺道:“恭贺父皇万千之喜。能得佳人,以慰父皇晚年,就是母妃在九泉之下,也当欣慰。”
“嗯?”玄宗勃然变色。他不是不记得,武惠妃曾恳求他将杨家玉奴赐于儿子寿王为妃,那时他正宠惠妃,自然有求必应,得了这个儿媳。现在是旧人已死,新人在怀,而新人就是旧人中意的儿媳。寿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竟敢打他的脸吗?真是胆大包天!而且还敢暗讽他已是晚年!杨玉环亦惊惧地望着下边的青年,曾经的爱侣,她不希望他出事。然而眼前他的所为,谁都救不了!
全场一片寂静,静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连太子都担忧地望向寿王。当然心跳得最猛最剧烈的自然是寿王,他猛地一个激灵,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不冷静?早就该记得皇宫之内没有父子之情,只有伴虎的危险,随时可能人头落地,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头脑一阵快速运转,高声答道:“母妃同样也会欣慰,儿臣已得了一个好媳妇—韦妃!韦妃贤淑美貌,体贴多情,儿臣得之如获珍宝,不胜之喜。如今是父子同喜,不可多得。儿臣恭贺父皇,其实也在恭贺自己,我们该当再喝一杯。”他面上表现出了欣然笑意。韦妃却是一脸红透,低垂着面庞。
杨玉环情绪复杂地朝韦妃望去,那本是属于她的位置,然而她永远不可得了,杨玉环心中有几许失落,她还记得那具温暖而坚实的怀抱,此后永远只能出现在梦中。
玄宗的面色渐渐缓了过来,也朝韦妃望去一眼,那是一个温婉含蓄的女子。“这样啊,你对韦妃还满意吧?”他放柔了声音关怀地问。
“满意,非常满意。儿臣很幸运能跟韦妃缔结姻缘,愿与她白头偕老。”寿王响亮地应答。在这过程中,他始终目光向地。
玄宗满意地点点头:“嗯,果然是父子同喜。你回席吧,我们同乐。”寿王再磕了个头就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一跪坐下去,他就仿佛虚脱了一般,双腿痉挛。
韦妃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关心地给他倒一杯酒请他压压惊,寿王去端那杯子,却是半天也挪动不了分毫,试了几次,只能算了,暗暗去捶那血流不畅的双腿。
玄宗早就把注意力从寿王身上放到了杨玉环身上,这个俏美娇人,怎么娇宠都不够。
在一片音乐歌舞声中,及诸王的饮宴交谈声中,太子小声地对戚周道:“十八郎反应够敏捷,刚才我都替他捏了好大一把汗。说实话,我很同情他。”
太子戴远游冠,着红衫单衣,白裙、短袄,皮带金带钩,假带,佩双瑜玉,方心衣,飘带,金线皮腰包,颜色如同绶带。这是未来的储君,他虽是比寿王显得神采奕奕,然而他双肩的沉重压力几乎是人都看得出来。
戚周叹道:“你们兄弟倒是不如我闲云野鹤般过得舒畅。”
“是啊。”太子沉重地叹息一声。
杨玉环吃下一颗荔枝后,娇憨地伏在玄宗肩上说:“三郎,既然你如此开心,不如臣妾也来演奏一曲琵琶。”又听到“三郎”这两个字,寿王忍不住牙根一酸,又是眉心皱了个大疙瘩。他极快地调整好表情,向玄宗及四周扫了一眼,还好没人注意他。
玄宗果然兴致高涨,鼓掌道:“玉环有些雅兴,甚好甚好!”他挥袖让中央的乐工舞人都下去,高力士送上一把琵琶,杨贵妃接过,翩翩走至中央,每挪一步都香风缭绕,轻凤披帛迎风飞舞。
杨钊已经抢先搬了一条精致的月牙凳置于舞台中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