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芯姑娘,麻烦你出去,不要妨碍我治病。”他头都不回地说,手下依然在忙碌。
凤芯手指床上的蓝飞,犀利地瞪视他:“你这是在治病?用毒蛇咬他是治病?你要害他,一条这种毒蛇就绰绰有余,犯不着用上那么多条吧?”
丁纪元侧过身来,眼眸微微一黯,很有权威地瞪视着她:“你是医者还是我是医者?如果不相信我,你又何必带他来?”
竹笛公子已经脱了鞋走了进来,拉开了凤芯,拧紧眉对丁纪元说:“丁大郎,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只是你这种疗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蓝飞是我们的朋友,我跟凤芯对他关心的急切些是可以理解的,你至少要跟我们粗浅地解释下,你这么做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好让我们放心。”
丁纪元沉吟了下,放下他的药,无奈地叹了口气:“诶,真被你们麻烦死了。蓝飞的烧伤时日太久,我左思右想,得用个特别的法子来治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种法子。这六条剧毒蛇都是我精心选择过的,它们的毒彼此相互作用,又有复杂的相互克制作用,同时经过了相互作用的蛇毒对人体的肌肉与神经系统都会有一定的刺激作用,在人体调集自身能量抵抗侵入的毒时,从而起到重生肌肉,再造血管的作用。当然,这种量的把握是很重要的,不然,不但不能治人,反而能毒死人。”
“而且,我事前已经给蓝飞服了些药,也是抗毒的,保护他不被毒死。现在我还要准备好几种药,完了以后要清毒、补身。”
他说着,眼睛的视线瞥向床上的蓝飞,他左脸的肿胀已经冲破皮肤,流出了黑水。于是丁纪元立即用靠边在墙边的竹棍用一定的节奏敲击床板,那些蛇仿佛听到了命令,乖乖地滑下床榻,游行着出了小室。
丁纪元将早就浸了药凉好的手巾敷在他左脸上,同时去拿碗到炉上的药罐里盛药。
凤芯跟竹笛公子松了一口气,那么他真的是在救人,而不是在害人了。
转身正想悄悄走开,丁纪元的声音传来:“凤姑娘,你倒是说说,那鬼头是怎么回事?你既知道此事,难道是你们合谋欺负我?”身后的声音,透着丝丝凉风。
凤芯回身,丁纪元端着药碗,望着她的目光就像刀锋一般,显然这件事不打算轻易放过。
“呃,丁大郎,其实这件事我也才知道,还是小猴,呃不,洪亮告诉我们的。这样,你先治病,过一会儿你忙完了来前洞找我,我们再详细说说此事。”凤芯无力地笑笑。
“那好,你们先出去吧。”丁纪元向蓝飞床边走去,蓝飞刚刚睁开了眼睛,正望着他们。
竹笛公子跟凤芯退了出去。
来至前洞,凤芯帮小猴把干了的头发梳起来,发分两髻,梳于头的两侧,其余头发自然垂下。你还别说,干干净净的小猴看起来还是一个漂亮小男孩,清眉秀目,童稚可人。
凤芯又帮他烧了洗澡水,让他自己去洗,洗后的小猴穿好衣服出来,就伏在凤芯怀里睡着了。凤芯将之抱于床榻之上,盖好被子,这才出来煎茶。
她到厨房去翻找了一个高圈足座银风炉,蕾钮摩羯纹三足架银盐台和釉色莹润的越窑青瓷敞口深腹茶釜。她笑道:“丁纪无的东西都是宝,样样值钱。”
竹笛公子打趣:“他是个妙手神偷,也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凤芯笑。他们用木炭与硬柴烧了起来,凤芯到地下洞里的水潭中取了些水到茶釜里,置于风炉上煮沸。
第一次煮沸时,放了一些盐,并将浮在水面的浮膜去除。二沸时,她用勺子取出一瓢水放置于一旁,用竹夹在茶釜中心循环搅动,竹笛公子用则量好茶末倒入釜中心,里边已经浸过了葱、姜。第三沸时,凤芯将第二沸取出的水倒入其中止沸,以培育汤花。
随后他们取出三只碗置于桌案上,将煎好的茶分酌其中。
两人先品了几口,对面坐于长条登上的竹笛公子笑着调侃:“你这是忙了一天啊,来,坐过来歇歇。”语中有心疼之意。他站起,拉着对面坐的凤芯过来与自己一起坐在长条登上,就势揽住她的腰,态度暧昧。
凤芯伸手摸他的额头。
“干什么啊?”竹笛公子拉下她的手,不解地问。
“你今天有些反常,我摸摸看是否发烧了。”凤芯答。她带着笑意的眸灵气逼人,刚洗过的脸干净水灵。
竹笛公子心中情缘荡漾,凑过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对着她的耳朵暧昧地说:“我额头没有发烧,是心里发烧。”
凤芯窘,正要说什么,听到脚步声响,她赶紧起身离开了竹笛公子。
丁纪元走了过来。竹笛公子也站起迎了上去。
“怎么样了?”凤芯与竹笛公子一起问。
“他睡了,今晚我要整夜照顾他,以防有生命危险。结果如何要到明天早晨。”丁纪元绕过两人,找了个坐榻置于男一张低矮的青瓷板足食案前,把茶端过去跪坐下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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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四、珍贵的药丸
“这样又安定了一段时间恶鬼没找我麻烦了,我也因防备他而精神极度疲惫,于是又松懈下来。然而终于有一天,我跟儿子吃了我采办回来的粮食后都狂闹腹泄。我检查了那些粮食,发现里边掺有巴豆。”他疲惫的脸在夜明珠莹莹的光影下显得特别沉痛。
“没说的,肯定又是那恶鬼干的,但他也知道巴豆不能要我们的命,但足够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自己一晚上闹腹泻弄得睡不成觉,没一点力气,还得照顾哭闹不休的儿子,为他反复擦洗,然后给我们熬药。当时啊,我拖着软得几乎站不起来的腿到处忙碌,这洞里又被儿子弄得又脏又臭,没人帮我,如此艰难绝望,死的心都有了。”
“我气极恨极,发誓要狠狠地报复。”他眸底的怒气陡然飙升。
凤芯扬起眉梢插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结,谁让你以前情况都不弄清楚就折磨了人家三年!而且你用毒蛇啃咬人家,还用他做药物实验的做法实在残忍,真的是让人死去活来。他现在的这些报复并没有超过你当初对他的施为啊。”
丁纪元怒:“你帮他?”原本愤怒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阴郁。
凤芯抬眸瞅瞅他,一触到他那阴狠的目光,心中就升起一股寒意。这个人应该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光看他对鬼头三年的折磨就知道。“不是我帮谁的问题,是我帮你认清问题的本质,这样你才好解开这个结。如果你跟他诚心道歉,想办法让他纾解心里的恨意,消弥仇恨,这样才能化解。”
“你觉得他会轻易消除仇恨吗?我了解这恶鬼,是个恩怨极其分明的一只鬼,你救了他出去,他就口口声声要给你做跟班保护你,哪怕你一再跟他说不需要。而我既然与他结了仇,他也会一辈子跟我为难的,不可能赶得走。”
他捶腿深深叹了口气:“唉,惹了他,是真正地捅了马蜂窝。”
凤芯心想,如果你再想办法有恩于他呢?鬼头会怎样?难道先将丁纪元搞得半死以报仇,再救活他并一辈子保护他?鬼头缠人的功夫是一流的。
竹笛公子微微一挑剑眉:“后来你报复他了吗?我猜出你一定对他做了什么,否则他怎么突然又跑去找凤芯了呢?”
凤芯看了眼丁纪元面前已不再冒热气的饭碗,“先吃饭吧,不然要凉了。”她体贴地劝道。
丁纪元大口大口地把饭菜扒完,凤芯去灶台边洗碗。
丁纪元的神色有些迷蒙,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那么半盏茶的功夫,他的冷峻的声音才在山洞里响起。
“我想了很多办法要怎么对付小鬼,但都不好。小鬼现在的功力很深,硬斗我是斗不过他。而且他神出鬼没,如果他存心不想现身,我是拿他没办法的,相当于我在明处,他在暗处。”
“我也没别的法子,想来想去,我只能放毒蛇去咬他了。我让我的蛇闻了他待过的地方的气味,然后放那些毒蛇去追踪它。我的蛇都训练有素,不追到他不会罢休。我想,一旦他中了蛇毒,我再来救他,也可以要挟他不可再伤我。”竹笛公子静静地听着。
“因此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一群剧毒的蛇在追踪他,让他也感受一下我那种,每天精神紧绷的疲累。往往他在睡觉时,就有蛇爬到他的床上,他掐死过蛇,也砸死过蛇,还有他的鬼府神功冻死过蛇。”
“但鬼府神功虽高,不管黑夜白天地使用也对身体消耗太大。还算他真的厉害,就这样,他都一次都没被蛇咬到过,我的蛇却死了不少。”
“我就跟他铆上劲了,不信我的毒蛇就咬不到他。于是我跟着我的那群毒蛇找到了鬼头,向他发起进攻,同时我的群蛇也向他进攻。在这种情况下,他是顾上顾不了下,顾下顾不了上,终于被一条剧毒蛇给咬中。”
凤芯已经麻利地洗完了碗,过来跪坐在竹笛公子身边,感兴趣地听着。
“我正暗自庆幸,可奇怪的是,他虽然因疼而叫了一声,但并没有出现中毒的迹象。我此前就发觉了,我的毒蛇似乎并不情愿向他靠近,还是在我再三地催逼之下才勉强追踪他并向他进攻的。”
“结果那次,他被蛇咬到好几次,最后都没有中毒。虽然他不知为什么不惧蛇毒,但鬼头还是怕蛇,大概是被我用蛇咬了他三年,有心里阴影了,见到蛇就不由自主地怕。最后还是被他逃跑了。”
“不过论消耗,他是一个人,而我的毒蛇源源不断,因为我一直没有间断地养蛇,还有野生毒蛇我也能指挥。所以他最终消耗不过我。”
“鬼头在这山附近待不住了,最终拔腿走人。我跟儿子这才得了一段时间的清静,我身上的伤也才能渐渐好转,不添新伤。你们说我这段时期如此折腾,能有时间跟精力照顾洪亮吗?再说,我也确实对照顾孩子不拿手。”他最后还是有些愧疚地承认了自己的缺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