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人潮向前压来，如同山呼海啸一般，从后方将守备军们淹没。
前进的路途上，不时有人中弹倒下，可眼睛里依旧闪着明亮的光芒。
近身扭打中，血气上涌的人们被枪托砸在身上，可蕴含怒火的拳头依然击中了对方。
越来越多的守备军被掀翻在地，数之不尽的村民不断从房屋中涌出。
手中抄着各式家具，口中大吼着给自己打气，上万名村民共同加入这场乱战。
地上一瓶瓶昂贵的药物被踏烂，村民们红着眼睛，没有任何人低头去瞅一眼。
缺少医生、药品匮乏的窘境早已被抛在脑后，无人再有心思顾及。
小小的王国似从病魔手中挣脱，一声声来自底层的不甘怒吼直上云霄，牢不可破的天空仿佛即将碎裂，高大山峰上的王座近乎摇摇欲坠。
蔓延的血红汇聚出一朵鲜血的花朵，混合着反抗者、平庸者、压榨者的血液。
无论是表面的纯白，还是深处的污浊，都无法压下着地上流淌的艳丽。
一只拳头穿透重重阻碍，从腰后自下而上击出，向着杰斯小腹轰来。
杰斯耷拉着右臂，脚步轻轻一晃，身子微蹲向右一歪，左手握爪探出，直直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波浪状的嘴角挤出一丝冷笑，杰斯左手朝内侧狠狠一折，清脆的骨裂断裂声从村民的手腕上传出。
惨叫声如同一曲悦耳的乐章，嘲讽的笑容还残留在脸上，突然又一只拳头从旁边窜出，狠狠印在了阴鸷的面庞上。
杰斯脸上浮起淤青，他瞪起凶狠的目光，却发现断手的男人身边，共同踏出一名名村民。
还在抽筋中的右手被抓住，杰斯被村民们扑倒在地，雨点般的拳头击散了冰凉的雪花，砸向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躯体。
马丁驱赶着雪橇，在雪地上漂移出一道弧线，掀起的雪尘挡住守备军们的视线。
还不待雪橇停稳，马丁直接飞身跃下，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来到多尔顿身旁。
他扛起遍体鳞伤的庞大躯体，干净的眸子里有莫名火焰在燃烧，年轻的躯壳中仿佛有什么在苏醒。
"马丁！"身后的雪橇冲来，车架上的战友探出身子，递出一只并不宽厚的苍老手掌，大喊着年轻人的姓名。
马丁身体下伏，弯曲的双膝抬起，向着疾驰来的雪橇纵身一跃。
飘落的大雪被火热的瞳眸融化，马丁死死盯着快速移动的车板，空中的身体落了下去。
双脚踏在雪橇上，半空中加持的力道仍未消退，马丁身子一个踉跄，就要朝着无遮挡的对面摔去。
一只温暖的手掌将他托起，马丁趁势抓住后座的支架，才在雪橇上彻底站稳身形。
手掌握成拳头，弹起的大拇指对着年轻的车夫，马丁向前看去，发现赶车的战友没有回头，却有种不言而喻的情绪洋溢在心头。
四架雪橇冲出可可威特村，而街上的大乱斗还在继续，上万名村民们倾斜着胸中的怒火，磁鼓峰东面的聚落仿佛已被彻底点燃。
"马丁，你会包扎吧，先给多尔顿先生止血。"老车夫从挡板下取出一瓶消炎药，放在了后座的垫子上。
马丁小心翼翼地放下多尔顿，解开自己身上已被鲜血浸透的棉衣，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衬衣。
他用牙齿撕开一条条碎步，含糊不清地说着："当然，在这个没有医生的国家，一些小病只有自己研究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车夫赶着雪橇，一直扬起地鞭子证明着心中的焦急。
"回凯斯达镇，洛奇与葛塔勒先生在那里。"马丁此刻已成为众人的主心骨，他忙活着止血的动作，镇静地朝四名战友解释道：
"我们能做的只有应急处理，必须请医生来才能挽救多尔顿先生的性命。"
四架雪橇驶进树林，没入深沉的夜色，朦胧的轮廓渐行渐远。
凯斯达镇入口，蓝鼻子的驯鹿拉着雪橇停靠在站牌下，深紫色的车厢上坐着一名白袍少年。
"钥匙借到了吗？库蕾哈居然还包送，你这待遇可不错啊！"葛塔勒立在小镇口，原本佝偻的身影挺得笔直。
洛奇笑着从车辇上走下，拍了拍装傻的驯鹿，介绍道："这位是乔巴，以后也是我们的战友了。"
"咳咳"葛塔勒捂着喉咙，嗓子眼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震惊地瞪着清秀少年。
他用手扶着皱纹遍布的额头，不敢置信道："这么大年纪了，耳朵有点背，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叫托尼托尼?乔巴，意思是有一对连树木都可以轻松砍倒的角。"洛奇认真地看着中年男人，眼里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行吧，你说了算。"葛塔勒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表示接受。
熟悉的话语盘旋在耳畔，脑海中回想起希鲁鲁克的音声相貌，乔巴猛然从地上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少年。
坚实的背影与消瘦的躯体相重合，从内心中贯彻的信念蒸腾在上空，两个人仿佛渐渐重合。
他们用着不一样的手法，秉持相同的态度，来拯救这个病态的王国。
"变回你常用的形态吧。"洛奇转过头，温和地注视着套着绳索的驯鹿，话语中的亲和力驱散了寒夜的深邃。
"可是..."乔巴跺着蹄子，圆礼帽下的神色带着一分踌躇，好像在顾及什么一般。
"想收获认同，需要先让别人正视你。"少年不急不缓的语调甚是沉稳，似乎将漫天的风雪都囊括其中。
"你能做到的，不是吗？"洛奇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头顶三寸的上空点了点，眉宇间的笑容中蕴含着鼓励之色。
维持着驯鹿模样的乔巴开始缩小，娇小的身体从绳索中落下，双蹄稳稳地站在雪地中，双手死死地压着帽檐。
"以前就听说过，库蕾哈家的驯鹿有些奇异，没想到是真的。"葛塔勒咧了咧嘴，精致的手指在太阳穴旁止不住揉动。
他迈着谨慎的步伐，走到了少年身边，对着小驯鹿说道："不过，我相信洛奇的人品，也赞成他的决定，王国内的流言肯定有不实之处。"
"烦死了，我才不稀罕人类的称赞呢。"乔巴听到夸奖，嘴上说着不要，但兴奋的面部表情与扭动的肢体动作，已完全出卖了心中的雀跃。
洛奇瞟了中年男人一眼，看到了葛塔勒微红的面色与闪躲的目光。
少年轻轻一笑，抬头仰望着无星的夜空，一双丹凤眼里反射出靓丽的光泽。
隆隆的蹄腱声传来，风雪中洛奇飞速转身，注视着远方的树林，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见闻色霸气散开，狂奔的雪橇中躺着一个被裹成粽子的庞大躯体，多尔顿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