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迦反应过来,淡然笑道:“那啥,咱这没什么吃的,能吃到的肉都是野味,别嫌弃啊。”
雷森过去一看,才发现锅里煮的竟然是蛇,虽然已经扒了皮去了内脏、还砍掉了蛇头,但剩下的部分都是完整的,在一锅沸腾的开水中烹煮的整条完整蛇身,看着确实有些惊悚。
但看安什莉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雷森也感到有些好笑。女生还真是奇怪的生物,看过死人都不怕,却会怕蛇虫鼠蚁一类的小东西。
一锅蛇肉汤很快做好,所有人都在客厅的桌子前落座;但安什莉不敢吃蛇肉,甚至看都不敢看,自己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个罐头。
迈迦很是热情:“都别客气啊,现在这山里的野味没以前多了,能吃上一口可不容易。你们放心,我老婆做这东西很讲究的,毒腺什么的都去得干干净净,放心大胆的吃。”
“那……真是谢谢你了啊。”加文有些不好意思,迈迦摆摆手:“害,咱们老朋友了,别说这没用的。”
迈迦与加文老友重逢,都有一肚子话要说,饭桌上聊得好不快活。当听说加文是想找个安静生活的地,立马道:“那正好,这村子就最适合养老了!环境也好人又不多,不像砂城那样各种势力,只要不跑到山那边的辐射区,就没什么危险。”
“如果你真想留在我们村子,就在我这里住吧,我这还有好几个空房间,你也不用再另外盖房子了!”
“这……不会太打扰你们吗?”加文有些不好意思。
迈迦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什么打扰的,反正我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加文沉默片刻,目光望向安什莉:“乖女儿……你觉得呢?”
“啊?”
“你觉得这儿怎么样?愿不愿意在这里住着?”
“这……”
安什莉一时间陷入犹豫,不自觉间看向旁边的雷森:“大叔……你……要在这住吗?”
雷森突然被问,一时间不该如何作答。他一直没有认真和安什莉说过自己之后的打算,但现在,不得不说了。
“我……不住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听闻此言,安什莉原本满脸的期待一下消逝,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说不出的沮丧。她也明白,雷森此言是在告诉自己,他们要分别了。
“既然这样……”加文接过话头:“迈迦,那以后,我和我女儿就要打扰你了。”
“这么客气干嘛,咱们住一起,以后也热闹一些。”
迈迦的儿子也咧着大嘴,像企鹅鼓掌一般地拍起手:“一起住、一起住!”
迈迦的妻子、那个面容老相的女人也是满脸欣喜,似乎也很欢迎自己家以后会多两个人,热情地给雷森和加文的碗里续上蛇肉汤,还不忘拿抹布擦去自己儿子嘴边流下的口水。
这时候,迈迦才注意起话少的雷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雷森道:“这位……朋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这山路可不好走,就算你有事要做,也明天再走吧。我这还有空的房间。”
“我……”
雷森不自觉间瞥了一眼安什莉,看她脸上再次浮现出些许期待之色,实在不忍她再失望,又考虑到天黑行车确实危险,只得道:“……好吧,谢了。”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男人起身出去查看。
迈迦的房子外面围了一堆的村民,其中有个络腮胡都白了的老头走了上来:“迈迦啊……你家……有客人?”
“对啊村长,来了几个朋友,以后可能会留在村子里住。”
白胡子老头颇为意外:“留在村子里?是什么人啊?”
迈迦赶紧介绍起来:“我朋友加文,以前是做流浪商人的,这是开车送他来的……朋友,他不留在我们村里,明天会离开。加文还有个女儿,正在里屋吃饭呢,他和他女儿以后会住在我家。村长,没问题吧?”
“女儿?”白胡子村长又是诧异,或者说……还带着些许的惊喜之色:“多大了?”
这时候,吃完罐头的安什莉也好奇地凑了出来。一众村民和白胡村长看到面容姣好的安什莉,顿时直了眼。
“没、没问题。”白胡村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满脸堆笑道:“村子里有新人也好,以后也热闹些。欢迎你们!”
加文赶紧道:“谢谢你们了!谢谢!”
村民们、包括白胡子村长在内,都还盯着安什莉上上下下地打量,众人的目光看得安什莉有些不舒服,不自觉地缩到了雷森身后。雷森则扫视着聚在屋前的村民,发现有些奇怪,这一眼看过去全是男人,老中青什么年纪的都有,却一个女人都没见着。
难道,这村子里的女人都不喜欢凑热闹?
天色很快彻底暗了下来,这村子没有输电线路,也没有发电设备,只能用油灯和火把照明。迈迦也给雷森安排了个空房间,虽然床铺上还有些没擦干净的尘土,但雷森还是早早躺下了,打算明天一早,所有人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开车离开。
但刚躺下,就有人敲响了房门:“大叔,你在吗?”
“……”
犹豫片刻,雷森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怎么了?”
“大叔……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
安什莉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你说你……有事情要做,是什么事?”
“我……要去找一个人。”
又是沉默,好半晌,安什莉才深吸一口气:“是什么人啊?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雷森坐在床边,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
还是沉默。这样的沉默让雷森觉得难受,但又不敢抬头去看安什莉,房间内的气氛莫名凝重。
又是许久后,安什莉才幽幽问道:“大叔……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
雷森不知该如何作答。自己身患脑癌,时日无多,能不能找到苏灵还是未知数,而这一分别,能和安什莉再见的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
但他实在无法对安什莉说出这一事实。恰逢此时,房门又被敲响。
来的人是加文,他是来找雷森的,看到安什莉也在这脸色顿时有些诧异,但还是对雷森道:“雷森先生,你方便过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雷森正愁不知该怎么应对安什莉,加文的出现正好解救了他,立马起身:“好。”
加文和雷森两人来到迈迦房子的后院,加文从衣兜里拿出一物,递给了雷森:“安什莉以后,不再需要这个了,您拿回去吧。”
他给雷森的,竟是雷森当初专门给安什莉准备的盖洛克手枪。
“请您理解,我……不想安什莉成为一个杀手,这些危险的东西,不该让她拿着。”
雷森没说什么,默默接过枪。
“诶,你们在这干嘛呢?”
迈迦
忽然在院外的路上走过,看到雷森和加文便来打招呼。雷森赶紧把枪揣好免得吓到人,干笑两声道:“没什么,出来转转。”
“在房子里待着挺闷吧?跟我在村子里转转呗。”
两人也没推辞,跟迈迦在村里开始散步,也看看村子里的环境。
三人走着,加文和迈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雷森像个局外人似地始终保持沉默。但同时,雷森也不停地观察周围。
这村子乍看上去没旧世纪的村子没什么两样,不过并没看到有饲养牲畜什么的,只在村后头看到几片面积并不大的玉米田。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这村子坐落于山坡斜面,这种环境下并不适合养殖和大面积的种植,而只靠那点玉米肯定不够,也难怪他们还会猎捕蛇这些野物作为晚餐。
但让雷森疑惑的是,从村头走到村尾,看到的村民基本上都是男人,虽然还看到了一两个和迈迦妻子一样的老村妇,但却没有见到一个像安什莉那样的年轻女子。
这不免让雷森感到疑惑,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话说……你们村子里,怎么没见到年轻一点的女孩子?”
“这个……”
迈迦脸色顿窘,犹豫半天,看雷森目光灼灼,只得道出实情。
原来,这村子一直以来的食物来源只有那几片玉米田和山中野物,村民常常要忍饥挨饿。而为了村子的延续,早些年,村长和几个村中有威望的人决定,村民以后若再有女孩出生,便全扔到山中的密林里;只抚养男孩长大。
因为女孩在打猎时不如男孩身手矫健,玉米田面积又不大,用不着太多女孩打理,所以这些人便认为抚养女孩是在浪费粮食,倒不如省下食物只养男孩。
这样的行为听上去很荒唐,当时也有村民反对,但村长采取了极度强硬的手段,联合最忠心于他的一些人,把反对声最激烈的几户人全部赶出村子,流放到了密林里,震慑了其他村民,彻底压住了反对的声音。后来的十几年间,但凡有村民怀孕,孩子出生时都会有人盯着,只要是女孩,不管其母亲哭得有多撕心裂肺,马上都会被其他人抱走扔到密林里,任其自生自灭。而孩子的父亲为了还能在村子里安稳生活、哪怕心里不舍,也不会出来阻止。
这也就导致一个问题,村子里的女性出现断层,即便是后来村长等人发现情况不对,也已经来不及了。村子里的年青一代全是男的,剩下的女性又都过了能怀孕生产的年纪,而且因为长期劳作又要伺候男人,面相看着也比实际年纪更大。
雷森一听就感到情况不对,稍一思索便问道:“那你们……有想过离开这个村子吗?”
“害。”迈迦摆摆手:“谁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危险啊?别看这里苦一点,但外面有辐射区,没什么人进来,在这里生活起码是很安全的。我二十多年前带我妹……我妻子来到这里以后,就没有看过别的外人再进来,也没看到谁出去的。”
没人出去,就代表这里的村民也只能和同村内的人通婚。而现在年青一代只有男性没有女的,安什莉这会儿来到这村子……
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雷森回想起今天那些在迈迦屋前,对他们满脸热情笑意的村民们,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那什么……现在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雷森干笑两声,随即不由分说地把加文拉走。远离迈迦后,又确认了一下附近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对加文道:“这里,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