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野来到日军陆军医院,在走过院子时看见前面有一个穿病号服的小个子和两个女护士在聊天。那个小个子的背影看着有点熟悉,好像是军部情报处的西村。
刘星野走近的时候,那两个护士刚好离开,那个小个子转过身来,果然就是西村。
西村看见刘星野又惊又喜:“星野君,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还想问你呢,西村君,你怎么穿上这一身了?难道病了?”
西村埋怨道:“星野君,这都是拜你所赐。”
刘星野有些不解。“西村君,这是什么意思?”
西村说:“以前,我在情报处就是一个闲人,没多大用处,可是,自从跟着你破获了高桥密室案后,我也成名人了。这不,前几天,在街上我被人打了冷枪,不用问,一定是抵抗分子干的。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
“是吗?”刘星野半信半疑。
他上下打量西村,发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有包扎的地方,再看这家伙的精神显得非常饱满,好像度假一样兴致很高。
“西村君,我怎么没看见你的伤口呢?”
西村露出一脸坏笑。“其实就是擦个皮,我借口看伤,跑到这里泡病号来了。这里多好啊,有吃有喝的,用不着整天想抓抵抗分子,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要多自在就多自在。哎呀,我好久没过过这种悠闲的生活了。”
“西村君,你刚刚被提拔起来就泡病号,不好好工作,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是,你别忘了,我因公负伤了,难道还不该休息。我倒是要问问你星野君,你大白天的不好好查案,跑到陆军医院来干什么?你不会是来看病吧?”
“我是来找藤村医生的,我们约好今天下午下棋。”
西村有些吃惊。“星野君,你是怎么认识藤村医生的?”
“西村君,你忘了,在高桥密室案里,我询问过藤村医生,他是高桥龙一的老乡,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高桥使用的麻醉药就是从藤村医生那里搞到的。”
“对,我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西村眼珠一转,“星野君,你怎么今天来找藤村医生下棋呢?”
“因为今天下午他串休,每次他串休,我们就去军官俱乐部下棋。”
西村嘿嘿笑道:“星野君,你还说我呢,你不是也放着工作不干,却跑来找人下棋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找人下棋也是工作。”
西村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地方悠闲啊,我早就说过你们干警察的最有油水了,想干什么都行,也没人管。哪像我们部队,上头总是下令,让人神经紧张。”
“西村君,其实我们警察厅也一样,甚至比你们更紧张,我上头有警察厅,警察厅上头有特高课,这不,前几天松本课长两次被袭,我们都被派出来查找刺客。”
“这事我也听说了,既然这样,星野君为什么还有时间跑出来找人下棋呢?”
刘星野一笑。“西村君,这案子有点难度,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西村一听,赶紧恭维起来:“那是,什么案子能难倒你呢,你可是神探啊。”
他顿了顿,又说道:“星野君,如果我哪一天崔大疤瘌了,希望你能查明真相。”
这家伙突然冒出一句汉语把刘星野搞得一愣,一开始他以为西村说的是黑水潭的大当家崔大疤瘌,又一想不对,这家伙怎么会认识崔大疤瘌呢,而且看他的语气也不是这个意思,甭问,他一定又在说那半通不通的中国成语了。
刘星野念叨了几遍崔大疤瘌了,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
“西村君,你说的是不是吹灯拔蜡?”
“对,崔大疤瘌,就是完蛋的意思。”
“西村君,你想多了,像你我这种小角色,抵抗分子是不屑一顾的,你那天被袭击只是运气不好赶上了,你放心,你在这里没人会再来刺杀你的。”
“星野君,听了你的话,让我放心多了。我刚才说的只是万一。”
刘星野说:“不会有万一的,放心吧。”
这时,西村好像看见了什么人,跟刘星野告别后就急匆匆地朝着大楼走去。
刘星野看了看,在西村前面走着一个护士,难道这家伙是在跟着那个护士吗?这家伙,就连住院了还是色心不死啊。
……
……
在军官俱乐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刘星野和藤村医生正在下围棋。
藤村落下一颗黑子。“星野君,你的棋艺似乎长进不小。”
刘星野说:“藤村君的象棋进步也很快啊。”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旁边摆放的那副象棋和棋盘。
高桥龙一案子过去不久,一天下午,藤村给刘星野打电话,邀请他下班后一起去鑫鑫咖啡馆喝咖啡。
刘星野在调查高桥龙一被杀一案时,曾经找过藤村调查过情况,他和高桥龙一都来自札幌的青森县,他也是高桥龙一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下班后,刘星野依约来到咖啡馆。
倒上咖啡后,藤村郑重地向刘星野表示感谢,感谢他为高桥龙一一家讨回了公道,现在犬养浩已经被押送回国,很快就要出庭受审了。刘星野表示,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他看得出来,藤村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后来有一次,刘星野偶尔到军官俱乐部,看见藤村在和人下棋,两人打了招呼。藤村说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下围棋,有时间就到军官俱乐部来和人下棋。
他邀请刘星野下一盘,刘星野说他对围棋不太熟悉。藤村说他是神探,他以为刘星野会喜欢这类动脑子的运动。留星野说可能正是因为他老是动脑子,所以,对慢悠悠的围棋不太感兴趣,反而对象棋情有独钟,楚河汉界,刀光剑影,杀个痛痛快快。
藤村说他正想学中国象棋呢,他建议他来教刘星野下围棋,刘星野教他下下棋。
刘星野一口答应。
之后,两人只要在俱乐部见面,必定两种棋都下几番,这一个多月来,两人的棋艺都有了长进。
其实,刘星野为了和藤村交往,特意找人学了围棋。
当时刘星野想的是,藤村是陆军医院的外科医生,很值得交往,以后搞药可以请藤村帮忙,甚至可以请他为我们的人做手术。
这时,刘星野也下了一颗白子。
藤村看着棋局,嘴唇紧抿着,显得很专注,很认真。
他的眼镜片闪着光。
通过几次交往,刘星野发现藤村是一个很沉稳,甚至是有些严肃的人,这可能和他的职业有关。不过,刘星野总觉得他身上有着和其他日本军人不同的东西。
他总是显得很忧郁,有时甚至是冷漠。
也许只有下棋时,他才能获得片刻欢愉,可是一走出俱乐部,他轻松愉快的神情就立刻不见了,代之以平常那种忧郁而又严肃的表情。
这也是刘星野和他交往的原因。
一个在中国郁郁寡欢的日本军人,除了性格和个人家庭的原因外,有些人是对这场战争抱有疑问。至于藤村到底是哪一种,刘星野并不急于探究,他希望多和藤村交往,有些事情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
藤村拿起一颗黑子放到棋盘上,他看似随意地问:“星野君,我听说你前一段参加了一项秘密调查。”
“秘密调查?”刘星野问。
“好像和71部队有关。”藤村看着棋盘,好像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刘星野觉得奇怪,71部队的案子是一级机密,藤村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他是来试探自己的?
“藤村君,你是怎么知道我参加了这次秘密调查的,据我所知,这次调查的极其机密的?”
藤村抬起头笑了笑。“星野君,陆军医院是哈尔滨地区最高级的医院,很多高官都在这里住院,所以,我们无意间能听到一些外面听不到的秘密。”
“藤村君对71部队是否了解呢?”
藤村摇头。“一无所知,这支部队可能是整个东北最神秘的部队了,同时也是部队里的禁忌,严禁谈起。所以,听说星野君参加了这次调查,我很好奇,71部队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刘星野下了一个棋子。“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藤村吃惊地抬起头。“你不知道,你不是去过那里吗?”
“我去过那里不假,不过,从严格意义上讲,我只是去帮忙的,我只去过那里两次,每次只有一天的时间,而且,每次都被限制在办公室里,除了与案子有关的人之外,我没见过其他人,也没到其他地方去过,这两次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
藤村瞪大眼睛看着刘星野,似乎有些不信。“即使这样,恐怕也难不倒你吧,你是神探,一点点口风就能让你推出一大堆东西,你一定也能推出71部队不少东西吧?”
看着藤村这么关心71部队的事,刘星野心中立刻警惕起来,莫非藤村是来试探自己的?
“你还别说,别的地方我还真能推出点什么来,但是在那个地方,推出的东西实在有限,我想这可能是因为那里的人都被事先警告过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都明白,所以,除了和案情有关的事外,其他的我真是不清楚。”
“原来如此,那么,到底是什么案子呢?听说死了好几个人?”
“的确如此。”
刘星野把案情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藤村君,这个案子可是严格保密的。”
“放心吧,星野君,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这么说,星野君对71部队是什么性质的部队没有什么判断?”
“只知道和医学有关,具体是干什么的,无法猜出来。”
刘星野心想,藤村一开始看似随意地引出这个话题,现在看,他似乎对此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只知道和医学有关,具体是干什么的,无法猜出来。”他说,“不过,我知道他们可能在试验药物,另外,那个被杀的鸠村可能是一个拿手术刀的。”
“哦?”
刘星野看着藤村的手说:“因为他的手非常干净,一看就是每天要洗好几遍,还有点消毒剂的味道,就像你的手一样。”
藤村手里的棋子掉在棋盘上,他赶紧拿起来。“对不起,走神了。”
“这么说,鸠村是一个外科医生?”
“有可能,这只是我的判断。”
藤村不再吭声,落下一个棋子。
过了一会儿,藤村问道:“星野君,你在71是否听说过一个叫秋山宫一的人?”
藤村问这话时没有抬头,而是看着棋盘,好像这个问题不重要,只是随口问出来。
刘星野心中一动,他是怎么知道秋山宫一的?
“在71我没听说过他,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小报记者。”
这次,藤村抬起头来。“星野君怎么知道秋山是记者的?”
“我虽然在71没有听说过秋山,但我在那里却见到了秋山的中国妻子张秋芳的尸体。”
藤村大吃一惊,手里的棋子再次掉在棋盘上。“他妻子的尸体?”
“不错,她是被毒死的,据那里的人说,在那里能被毒死的人,都是幸运的人。”
藤村愣住了。
刘星野提醒他:“藤村君,该你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