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关东军经常会抽调一部分军队入关作战,但是,调去的都是一些从日本本土调来的军队。
像你这样在东北呆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一般不会被调往关内的,因为你们非常熟悉东北,而且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所以,你们大多被用来对付抗联和地下党,这方面你们有优势。当然了,也有部分开拓团出身的人被调去关内,但大多是搞情报工作。”
“你为什么判断我不是在关内搞情报工作呢?也许,我就是在关内做情报工作时受的伤。”
“如果你在关内搞情报工作受的伤,你就不会从军队退伍了,因为受伤后,你照样可以从事情报工作,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中国通,是难得的人才,关内的情报机关是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相反,在关外像你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才有可能放你走。”
“你怎么知道我在军队里并不得志呢?”
“我说过像你这样的人对日军来说是难得的人才,即便在东北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军队也不会轻易放你走的,你既然退伍了,说明是你自己执意要离开的,这表明你在军队里过得并不如意,否则,你会选择继续留在军队里的,在战争年代里,没有别的地方比军队更有前途了。
另外,你的军衔是中佐,和松本课长一样,你俩年龄相当,资历差不多,但对于满洲的了解,我想你要比他了解的多得多,可是,坐在特高课长的位置的却是松本,我想那位置本来是应该属于你的,这可能也是你离开军队一个原因吧。”
刘星野的话把横路惊呆了,他过了半晌才又问道:“那么,你怎么知道我的父母是最早一批来到中国的移民呢?”
“你的口音。你说中国话完全是一口流利的东北口音,没有一点日本口音,如果不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是很难做到的。
九一八到现在才不过十年的时间,所以,你不可能是随着日军进来的,你是在九一八之前很久就来到东北了,你是跟着你父母一起来的,因为从小在东北长大,所以,你的东北话非常地道,跟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知道我后来回国上了大学?”
“一个大学的校长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即便是一所满洲的大学,这需要相当的资历和学历,没有大学文凭是不可能当上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远房亲戚资助我上大学的?”
刘星野笑了笑,似乎这个问题太简单了。
“你父母是最早来东北的移民,他们是没有能力供养你上大学的,最早那几批移民东北的日本人,都是在国内过不下去才来这里的,现在的开拓团情况要好一些,但也强不了多少。
所以,你能上大学,只能得益于你亲戚的资助。我之所以说他是远房亲戚,是因为如果他是你近亲的话,可能很早就帮助你父母了,那样,你父母也不必到背井离乡,跑到东北来拓荒了。
“你大学毕业以后或许直接参了军,或者做了几年其他工作,我估计你在九一八前加入了军队。日本要对外扩张,军队里的机会多的是,尤其你是在东北长大的,对那里很熟悉,军队是不会放过有像你这种背景的人的。
但是,由于你参军比一般人要晚,而且,你读的不是军官学校,你在军队里没有背景,所以,你在军队里混的不太如意,但是,由于你对东北非常熟悉,因此,你也立了不少功劳,才有今天的地位,只是比你想要的有差距。”
横路田三听了以后非常吃惊,他想这个满洲警察事先一定查过他的档案,不然不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可是,一个满洲警察有这样的权限吗?
对此,他表示怀疑。
他以前是做情报工作的,知道军官档案的保密制度,满洲警察是没有权利查阅日军军官档案的,尤其是这种官职不大的警察。可是,如果没有查过档案,他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呢?
他带着种种疑惑问道:“你刚才说我有个亲戚在满洲国政府里做高官,这一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星野又笑了笑。
“如果没有这个亲戚,你怎么会当上滨江大学的校长呢?滨江大学是东北的一所著名的高等学府,校长一职不是一般人可以当上的,即便是一个有相当资历的退伍军官,恐怕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吧。
你有大学学历,又有军队资历,但这些还不够,你还需要有背景,而且这个背景还得非常硬才行,所以,我判断你的这个远房亲戚身份一定不会低,至少在政府部门里说话很有分量才行。”
一年半以前,横路田三在地下党的一次刺杀行动中膝盖负了伤,当时的特高课长因为工作不利被调离,横路以为接任者一定会是他,而他却偏偏在这时候负伤了,一住就是半年医院。
田烟机关长就从吉林把松本调来的,偏偏这个松本又干得非常出色,这让横路只能徒呼运气实在不佳。此前军队里的种种不顺又涌上他的心头,让他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他那个在满洲国政府里做高官的远亲正在物色滨江大学校长的人选,于是建议他去那里,田烟机关长得知后,也表示支持。
学校里,特别是大学里的反日活动非常活跃,机关长早就希望能把学校控制起来,而让一个有情报工作背景的军官去大学里当校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同事认为我更像一个满洲人,而我骨子里却认为我是一个地道的日本人的呢?”
这一点不仅让横路很困惑,也让屋里其他人困惑不已,难道刘星野连横路校长脑子里想什么都知道?
“我认识一些早期移民出身的人,也包括一些开拓团出身的人,他们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的困惑。这些人在满洲生活了很长时间,有些人干脆就是在这里出生或者长大的,对这片土地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那些从日本本土来的人认为他们不是纯粹的日本人,而是满洲人,而他们自己却认为他们是地道的日本人,对这一点他们非常敏感。我想横路校长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困惑。”
“哦,何以见得?”
刘星野笑了笑。
“横路校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留这种仁丹胡呢。留这种胡子,更适合武夫,在军队里比较盛行,但在大学里却不合适,因为这看上去缺少绅士风度,和你的这身西装很不相配。
你身边的人大都是中国人,或者说是满洲人,你想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却又留着这样的胡子,说明你刻意想要表明你的日本人身份,这种矛盾心理其实就源于你早期的移民经历。
相反,那些来自日本本土的人在这里不会留这种胡子,他们不需要刻意强调自己是日本人。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所大学里一定还有几个来自日本本土的人,他们没有当过兵,而且,他们也没有留这种仁丹胡,因为他们不想和其他的师生保持距离,他们希望和他们打成一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