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懂了？”
海棠点头，索性，杨欢就把关于药物注射所有的知识都给她说了一遍，看她在模具上练的有模有样，方才松了口气，带她下了马车，去往集合地。
经过聂统领的时候，杨欢难得不记仇，让海棠饶了他一次，连续工作太长时间，已是双目发涩，身子发软，有些提不起力气，但好在精气神儿很足。
她声音有限，于是，海棠便当起了她的传话人，提起内力把她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出来。
“瘟疫传染性极强，各位既然是来帮忙的，就需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为了切断传染源，现需要进行特殊处理，等会儿我跟欢欢会分别在两个帐篷看诊，你们就跟情况不严重的灾民一起，到我这来，
前提是，每个人都必须遮面，只需要把眼睛露出来就好，有意见的，可以，自生自灭就好了，没人管你们，听懂了？”
杨欢无奈一笑，说好了是她来，这丫头全都弄到她那去了，是觉得她性子软，压不住他们啊。
有意见的人不少，但被她几句话吓的都憋了回去，这本就是个苦差事，谁也不愿曝尸荒野，更何况，死相还那么难看，连个骨灰都落不着。
海棠冷冷扫过一圈，“接受完治疗的人，去泷国师那领消毒用的东西，把四周全都喷洒一遍，角角落落也不许落下。”
说罢，扭头看向泷泽，指着他道：“你，第一个，跟我进来。”
心中怒气未消，语语气态度都可以用恶劣来形容，泷泽重重叹了一口气，跟着她走的同时，琢磨着怎么哄媳妇。
木碗心想要跟在杨欢身边，杨欢不忍拒绝，给她打过疫苗之后，把人带在身边做记录，小姑娘灵活通透，比胭脂她们还要勤快仔细，替她分担了不少事。
重度感染者等不了太久，杨欢指挥着他们有序排列，一个个进去接受注射，木碗心的几个表哥在旁边打下手，没药了搬药，秩序乱了维持秩序，总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消毒比较容易，用不了太多人，泷泽便从中抽出大半架锅熬粥，三口大锅齐上，滚滚热气带着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饥肠辘辘，一众太医无奈之下站在锅前派粥。
像钟太医这样的老人，很容易就能接受现实，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正值年轻气盛的几个，怨气冲天，从他们搅粥的动作和幅度就可以看出来。
“陛下派我们来，是让我们看诊抓药的，这种粗活累活就应该让这群刁民干，伺候我们的份，竟然让我们伺候他们。”
“就是，不就是个瘟疫，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么麻烦，救的过来算他们命大，救不过来就是倒霉，到现在了连顿热菜热汤都没吃上，还不如在太医院老老实实待着，来受这苦做甚？倒霉催的，呸！”
“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赶紧弄完赶紧去休息，身上又是灰又是消毒水的，臭烘烘难闻死，赶紧做赶紧做。”
“不想来，当初可以拒绝。”
整整五六个时辰，从太阳还高高挂在头顶到现在夜幕降临，杨欢半步都没出过帐篷。
好不容易救治完最后一个患者，累的头脑发昏，眼前眩晕，想着出来透口气，倒是看见一堆更恶心的东西…不，他们连东西都算不上！
海棠和木碗心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状态最好的，就是海棠，其余两个站着双腿都在打颤。
“我们倒是想，谁敢啊？”
谁不知道海棠是出了名的女魔头，违背她的意思，和不要命有什么区别？他们年纪轻轻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谁想死。
“还是说明，没本事啊。”杨欢挑眉讥笑，“长了一张嘴，就只知道说些闲言碎语，舌头比长舌妇短不到哪去，有些话，等你们踩在海棠的头上再说也不迟，
不过，这恐怕比登天简单不到哪去，甚至更难，你们这辈子，是想都不要想了。”
“你！你竟然敢羞辱我们！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手里的勺子哐的一扔，很多粥都被溅了出来，海棠当即就想动手，被杨欢抬手制止。
“圣上还真是糊涂了，竟然收了你们这些无德无行之人，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是刁民？掉在地上的一粒米，他们都能捡起来吃了，你们呢？”
“那是他们吃不起！”说话的人一脸不屑鄙夷，在他眼里，就连杨欢都属于刁民，他可是宫中御医，专门给贵人看诊的，身份不知道比他们高多少！
杨欢冷笑，“李太医，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就在前不久还有人看见你爹吃不上饭，在外祈祷，
于太医，世世代代就只出过你这么一个读书人，家中到现在还是在靠天吃饭，赶着时节不好，连饭都吃不上，至于常太医，你的家境还需要我一五一十说出来？”
突然被点名，三人立刻神经紧绷，这些都是他们想方设法隐藏的东西，为了不被人瞧不起，甚至说自己是孤儿，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以为的万无一失，就只是你们以为罢了，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忘恩负义，比白眼狼还要可恶，
啊，我还听说，有人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抛妻弃子，大周律法明文规定，不孝敬父母，不尊师重道，不爱妻疼子之人，终身不得入朝为官，你们现在，已经犯了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砍脑袋的啊。”
三人莫名感觉后颈一阵凉风，阴森森的，双腿发软，心头发颤，既绝望又害怕，正所谓祸从口出，这就是典型的例子。
钟太医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开口求情的意思，这几个小崽子年轻气盛，缺乏磨炼，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天。
送杨欢回到帐篷休息，海棠面色难看的去处理刚才的事，不知好歹的东西，她的鞭子已经多日不见血，早就渴了！
木碗心浑身酸软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来来回回忙着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累，一歇下来，整个身子都好像不受控制，就只有脑子还保持清醒，趴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怕她受凉，杨欢让她表哥把她抱去床上休息，自己去外面转了一圈之后，也跟着倒在了床上，一觉睡到次日日上三竿。
还是外面交谈的声音把她惊了起来，以为是出了什么新情况，鞋都顾不上穿好就跑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可是……”
看着外面的情形，杨欢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定在原地，泷泽拽着帘子，防止突然掉下砸着她，难得见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不由一阵失笑。
回过神来，费力把鞋子穿好，看了眼笑眯眯的海棠和木碗心，道：“外面冷，大家都聚在这做什么？可是哪里还不舒服？”
“杨姑娘妙手回春，我们是特意来感谢杨姑娘救命之恩的！”
“是啊是啊，我们身上的伤口都在慢慢恢复，也不疼也不痒了，这些还得多亏杨姑娘啊！”
“杨姑娘菩萨在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杨姑娘受我们一拜！”
“请杨姑娘受我们一拜！”
说着，三三两两的人往地上跪，一边流泪一边给她磕头，这是喜悦的泪水，是兴奋的泪水，更是感激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