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杨欢可不会放过这个让他长记性的机会，“让小四查，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一共运来多少，夹杂了多少石头，全都给我写清楚，之后，把他们移送官府，不必客气。”
“是……”
三儿苦笑着应下，招招手让岸上的人下来，把里面哀嚎的人堵住嘴带上去，自己亲自带着小四下了船舱。
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吓一跳，表面确实是一层黄澄澄的橘子，看上去很是新鲜，有的还带着青茬。
然而，往下摸，明显就有了不一样，下面全都是硬邦邦，形态各异的…石头，看着脚底下满满的黑石，三儿的脸色比之还要黑的多。
小四亦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完全不知这些石头是从哪冒出来的，明明刚开始装货的时候还没有。
“把石头搬出来，一个个查清楚极好，等会儿交给我。”
三儿看了小四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往甲板走，虽说第一次办这种差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可越是如此，才越该谨慎，他几乎可以想到当时小四是个什么想法。
觉的橘子挑出来，搬上船就是完成了任务，完全没考虑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中途出什么事，完全没有存任何监管的意思，怨不得姑娘会生气，换成他，铁定也饶不了这小子。
好在银子还握在手里，没有往外出。
港口旁边的一家客栈里，几人要了三间房，做暂时休息的地方，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杨欢房间，很是随意的围成一圈，看着站在正中央的人，从他漏出来的脚趾头，到凌乱的发型，都说明了他有多紧张，多害怕。
杨欢手里拿着的纸上，明确记载了这次货物的问题，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有几十甚至上百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压在船舱，橘子连它们的一半都达不到，怪不得大船会吃水如此深。
小四很自觉，背着手，抿唇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完全就是一副犯了大错，虔诚认错的态度。
“你叫什么名字？”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陌生人就是那名男子，一片安静中，只听他用蚊子般小的声音回答道：“小的…小的狗蛋。”
“今年多大了？”
对于这样的名字，杨欢早就已经习惯，且一点儿惊讶的意思都没有，她很庆幸，庆幸她这里的爹娘没有给她取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十五……”
哦？竟然是跟她一样大，怪不得个子不高，可这张脸，怎么都不像十五岁的模样啊，难不成是她长的太年轻，还是他太显老？
“家里都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
左右瞟了一眼，狗蛋缩缩脖子，如实回答，“爹娘去的早，家里就剩下我跟奶奶，还有一片小果园，靠种橘子来讨口饭吃。”
杨欢点点头，头上的帷帽随之抖了抖，“为何要到这来？”
“南方涝灾，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大多数果树都被淹了，能结出果子，但都很小，卖不出去，听说有人来收，我奶奶求着，才让我跟过来一块儿瞧瞧。”
涝灾？杨欢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小四，“你貌似不知情？”
闻言，小四立马回过神来，“是，姑娘，一路南下，并没有看见哪有发大水，而且，这半个多月，一滴雨都没下过，倒是逃难的人有不少。”
他是不可能说谎的，如此一来，说谎的就只有一个人了，杨欢单手撑在桌子上，摘下帷帽放在一边，冷眸淡淡的看着狗蛋。
起初，狗蛋还会为她的容貌感到惊叹，毕竟之前，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精致的姑娘，可紧接着，就被她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仅仅是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后腿。
“我…我没有说谎，他过去的那段时间，打水才刚退去不久……”
“我没有说你说谎，你不必紧张。”杨欢微微阖眸，“我只是在考虑，你有没有把原因说全而已。”
其实他不说，杨欢多少也能猜到，大水过后，最容易引发的便是瘟疫，一个不小心，便是生灵涂炭，靠目前的技术，只有等死的份，而尸体经过太阳的暴晒之后，定然会产生毒气，同时会腐烂。
哪里尸体最多？自然是橘子园，为什么？人在濒临绝望的时候，当然会想尽办法抓住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在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的前提下，橘子，便成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想活，就必须要有东西充饥。
“橘子卖不出去，就没办法给你奶奶治病，怎么办呢？”
狗蛋猛地抬头，很是震惊的看着她，“你…你怎么……”怎么会知道奶奶生病的？他明明没有说过啊！
看来是真的，她不过随便猜猜而已，能够让人下跪的事情不多，老太太为了孙子，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强烈，下个跪就能有机会活下去，还有别的选择？
“海棠。”
若真是那样，这小子说不定也感染上了，怎么办，她好像有些后悔把人救上来了，分明就是个麻烦嘛！
海棠会意，二话不说上前扯过他的胳膊，瘟疫这种东西，很难被查觉，除非它自己爆发，现在，不过是抱着撞运气的想法而已。
半晌，海棠才松开手，掀开帷帽冲杨欢摇摇头，从她的神色中，杨欢看到的是疑惑，还不是确定。
最终，杨欢选择依靠系统，让沫沫来细致检查一下他的身体，得到的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次带来了多少橘子？家里还剩多少？”
狗蛋颤巍巍的收回手，“回姑娘的话，加起来不过两箱，家中…也没剩下多少。”
一老一少，确实没那个体力去打理大片的园子，最终，杨欢以高价把他带来的橘子买了下来，并且把其他人带来的橘子，也都算到了他头上，让胭脂去跟他结账。
这趟南下，是在商行，船行投了保的，出了问题，他们核实无误，要赔付一定的数额，这笔银子，杨欢也给了狗蛋，并且，从沫沫那高价赊了药给他。
在他的再**证下，确定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方才决定信任他一次，甚至于连路费都替他出了，把他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场跪下来。
“姑娘是我们祖孙的恩人，这份恩情，当牛做马都还不完，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姑娘。”
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机会不久就会来到，最终，他成了杨欢手底下得力的人员之一。
难得出来一趟，杨欢还不想这么快回去，索性就在码头上转了起来，像个真正的看客，欣赏世间百态，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