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九年二月二十五。玫州府城南。
如果首都阜泽城是这个时代顶级城市的代表,算是满分的话,那么,以此为标准比较,若只瞧玫州府市中心,绝对在90分以上,——街道宽阔整洁,两旁铺面多是两层三层的楼,雕梁画栋,端得繁华;可若再看这城南的贫民区,那是连0分也拿不到。
这里就像是被遗忘的角落,房屋破败不堪,街道也是坑坑洼洼,来古代这么久了,夏小满还是第一次觉着马车颠簸得不行,——从前走的路都算平整的,即使是在尉宣府那次,路况并不理想,却也没这么糟。
果然,在大城市呆惯了,小地方都呆不了,“衣食住”不必提,“行”也是极成问题的,——饶是你车再好,碰上都是坑的路也没辙。
“要想富先修路。”夏小满自家低声嘀咕着。这已经叫放了极慢的速度,冷眼一瞅,那拿个小墩子坐在车门附近的豆蔻,还是一副随时能被摇到车帘外头去的样子。她一把将豆蔻拽到身边儿来坐着,又瞧车里面坐的纪灵书也是不稳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拉住她,道:“你也往我这边儿点儿吧,可别晃悠出去。早知道不叫你过来了,这小身板儿……”
这两日纪灵书一直跟夏小满念诵着想问凌二嫂那绣花针法,那边木匠一将那简易轮椅送过来,她就乐颠颠的跑来,要跟着去凌家。夏小满一来也是想着打“表小姐要布施”的招牌出门,再来也是没当回事——都出去逛街了,掌柜的店小二哪个不是男人?陌生男人也见了无数了,这会儿见个以后会很熟的男客还忌讳个什么!
茴香是劝了两句,未果;待去和小韦嫂子问凌家怎么走时,小韦嫂子也规矩长规矩短的紧着劝。夏小满也烦了,打算作罢,纪灵书却哪里肯依,一口咬定只见凌二嫂,不见旁人,便是非去不可——当然这话不过是压小韦嫂子的,同纪郑氏哪里敢说出去串门子,只说上街转转罢了。最终也没人拗得过纪灵书,自然是让她出来了。
纪灵书往夏小满这边靠了靠,抿嘴笑道:“哪里有小嫂子说得那般!麒麟山山路也是这般颠簸,连走了多日,也没掉下车去过。”
夏小满点点头,倒是自家瞎操心了,丫头也是经过长途跋涉的人,倒是她自己,还没尝试过古代的陆路旅行。
纪灵书瞧着车窗外摇摇晃晃的风景,微微叹气,不是“笑贫”,是想到那样巧手的人住这样的地方,难免心里不舒坦,便低声道:“这样的地方,难为他们了。”
夏小满心道,怕也只能住这样地方了,被当成贼赶出来,诚信成了大问题,加上那时候凌二被打断双腿,肯定是血糊糊的,这么一家人,估计有钱也够呛能租到好房子。不少人是忌讳这个的,贼是一层,另一层,若是死了人,这房子再往外租也不容易。
想起不卑不亢的凌二嫂,夏小满也叹了口气,着实是难为他们了。
小韦嫂子先前的情报里也说了这地方破烂,没想到比小韦嫂子说得还差。让凌家住这么个蹩脚的破地方可不成,便是不说旁的,以后少不得要商量事呢,老让凌二嫂跑年府也不方便,自己出来一趟,还得颠个半死。得寻思着找处别的宅子,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住宅是最好,还能当着看店了,拿货做货也方便。
待逛荡到了凌家,夏小满越发坚定要给这两口子挪个地方的思想。凌家实在是比道上看到那些宅子还破三分。
不大的院子,连根儿草都没有,只一棵不知道什么树,勉强算作妆点,却是半枯半荣,只几枝上有叶子,倒还不如没有,越发显得萧瑟;两间半旧屋,简直是危房,怎么看都是歪歪斜斜,只比四壁漏风强一些。
凌二嫂迎出来时,到底是有些尴尬的,只道:“这般地方,委屈二奶奶和大小姐了。”
“凌二嫂客气了。”夏小满掐了一把眼圈见红的纪灵书,提醒她同情的不是时候,携了她的手跟着凌二嫂往里走。
一间堂屋极是窄迫,勉强放下一张半旧方桌,两把藤椅,有了客人位置,便没主人地方了。两人带来的丫鬟只能在屋外等着了。
凌二嫂持着只粗瓷茶壶,站在地上,给夏小满她们倒了两盏茶,满是歉意道:“今儿知道信儿晚了,不曾出去买好茶回来,还望二奶奶大小姐见谅,只解解渴吧。”
夏小满摆了摆手,笑着招呼人把车上卸下来的轮椅推了进来,笑道:“我也同凌二嫂你说过了,咱们都是敞亮人,便无需这样客套见外了。这个是轮椅。我家六爷也是腿脚不利索,家人特与他做了这个,人坐上去自己也能挪动,便是不能,别人推着也轻巧,去哪里都方便。那日见了凌二嫂便派人去打了一辆,今儿才送来,便给凌二嫂带来了。还有一些我家爷用过的药,凌二哥许能用得上。——也已派人去咱家年寿堂请大夫了,咱们先行一步,大夫随后能来。”
凌二嫂一怔,竟是擎着壶半晌说不出话来。夏小满这边笑着让她去给凌二试轮椅,她这才醒过神来,忙撂下茶壶,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奴谢过二奶奶大恩。二奶奶与我们已是恩重如山,我们尚无以为报,这物什如何敢……”
夏小满起身拉了她起来,道:“刚说完别客气见外!咱们若能凑份子搭伙,以后便是伙伴了;若不能,最少也是朋友不是,这点儿东西值什么!还是先去让凌二哥试试吧。”
凌二嫂有些激动,张了两次口,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最终只缓而有力的点了头,送了轮椅进去里间,少一时,推了个素衣男子出来,身旁抓着她衣角的,还有一个小豆丁。
凌二也是个清俊人物,虽是过分消瘦,面带病容,但也是干干净净立立整整的,神情从容,虽没什么话,也没什么笑容,反而给人的感觉十分好。而那小豆丁更是挑着父母优点长的,极漂亮的一个孩子,只可惜脸上始终带着惶恐神色,眼神闪闪躲躲,看人也不大敢看的样子。
凌二被推出来,向夏小满一抱腕道:“有伤在身不能全礼,凌某这厢谢过二奶奶大恩。再谢二奶奶与我们生路。”说着又拽过儿子凌庆,来给夏小满磕头。
这便是应下合作了。夏小满笑着点头,忙道“客气客气”。又叫人去扶那孩子。那孩子本跪着磕头,一抬头就看到豆蔻往他那边去,不由骇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转而哇一声哭出来,转头往母亲身边靠,抱着她的腿,悄悄从母亲身后露出半拉脑袋一双含水的眼睛,上下打量夏小满。
凌二嫂忙把孩子揽到怀里,紧着拍着,满口的道歉。凌二也道见笑了。
夏小满挥手故作大方道:“小孩子么,没什么。待会儿大夫便过来了,可要给两人好好瞧瞧。”心里却是无比郁闷,一饼见着她就跑,如今小孩儿见了她都哭……岂不成万人嫌了……!>_<
然大夫来了,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说了一堆话,总结起来就一句,大人是有外伤,又邪风入体;小孩儿是无外伤,又邪风入颅。
送走了大夫,夏小满同凌二哥浅聊几句发展前景,纪灵书则同凌二嫂问了那浮绣的绣花的针法.。双方算是洽谈成功,凌二哥瞧了夏小满草拟那合同,并无异议,爽快的签字画押。末了夏小满又提这边着实蹩脚,她在再寻思寻思找出铺面带宅子的。凌二犹豫了一下,想来也是住在这里极不惯的,并没回绝,再次郑重谢过。
这一趟算没白来,该办到的事她都办好了。夏小满算是满意。又收了一个已雕好的莲花匣,便就带着纪灵书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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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了城南,拐进市区,车驾刚平稳了些,便突然停下来。
夏小满皱了眉,茴香隔着帘子抬高声音问了,外面小厮低声答道:“前面有人拦主子的车驾。”
拦路喊冤的?这是她第一反应。随即推翻,忒不靠谱,喊冤也喊不到她头上来。
待问是谁,却听见外面柔媚的声音传来,道:“相请不如偶遇,奴有幸遇上二奶奶,可否能请二奶奶喝盏茶。”
“相请不如偶遇?”夏小满心下冷笑。颜如玉。必是打听她是谁了,这二奶奶叫的真顺溜。鬼知道怎么遇上的,指不上等了多久呢,或着……“今日不方便,改日再论吧。”
那声音几乎贴了上来,仿佛就在耳边,只道:“二奶奶赏个面子吧。奴还想着同二奶奶说说那莲花纹的匣子。”
夏小满闻言一怔,脑子转了两转,交代车夫驱车与颜如玉同行。到了处酒家停了下来,要了个雅间,落了座,上了茶点,颜如玉也不提旁的,只笑眯眯的恭维起年谅和夏小满来。
“颜姑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夏小满打断她的话。可没功夫和她啰嗦。
颜如玉一笑,道:“二奶奶真个性子爽直!奴原也想开个铺子,无意中瞧着二奶奶画的一份图样。”她说着摊开了一张纸,上面画工虽然寻常,但却画的是夏小满现在手里拿着的漆器莲花图。
她又从锦袋里取出数锭金元宝并一匣里十几枚珠子,道:“奴想做只金莲蓬,纯金外廓,珠玉莲子,放在这莲花匣子中,外面刻‘喜得贵子’……”
夏小满眯起眼睛来,冷冷道:“颜姑娘找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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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迷糊过去几次。这章内容实际没完,可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打出来的是什么字了,只好这样,下章多写补回来吧。实在实在抱歉。
抹眼泪。无力爬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