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客人不多,各自喝着酒,我坐在吧台里,闭着眼听着店里放出来的音乐,周华健的《风雨无阻》。
腰间别的传呼机,突然开始震动,一般在店里有音乐,听不到传呼机的声音,所以都通常都是打在震动模式上。
从腰间取下传呼机,拿到眼前一看,原来是阿刚打来了,还挺急,说有麻烦,让我速回电话。
阿刚是我在美丽华酒店工作期间的好友,虽然是广州人,但性格豪爽,也能喝酒,跟我很投脾气,若是前几年相识,一定会结拜为兄弟。
但现如今,感觉只要心中有就好,不必拘泥于形式,也看到了许多撮土为香,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因为发展的不同,地位不同了,形同陌路,甚至反目为仇的。
酒吧里没电话,跑去外面拐角处有一个烟酒杂货店,里边一部公用电话。跟老板打了招呼,拿起电话拨打了美丽华吧台的电话号码,给阿刚回了过去。
一声响铃过后,马上被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阿刚广东味急切的声音,“是海超吗?”
“这么急,什么事阿刚?”我回了句。
“你在哪里呀海超,我这里出了些麻烦,有人来找事,说是晚上要在酒店门口堵我,怎么办?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听着颤抖的声音,我就能感受到阿刚着急又害怕的样子。
“谁啊?别害怕,慢慢说,”我在电话里安慰着阿刚。
“听说是烟墩山下,广东里那帮人,我也没得罪他,就是让他等别人唱完歌,再上去唱,他就要打我。幸亏有几个后厨的兄弟刚下班,在门口吃饭,帮我拦开了。”
“烟墩山下,广东里的?是不是小宁子他们?什么样子?是不是个头不高,挺壮的?”我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一个矮矮壮壮的形象,眼睛不大,脸上有道疤。
“对,对!差不多是这个样子,”阿刚在电话里回到。
好了,我知道是谁了,你别怕,我马上过去,你别出门,等着我!去了再说!”我一听阿刚遇到了麻烦,自己的兄弟,又是个外地人,感觉自己应该过去帮忙解决,义不容辞。
回到酒吧,跟吧台小兄弟交代了一下,然后又跟店里两个女孩安排了几句。揣了把带套的里石欠刀,放进羽绒服裹了起来,出门打了车就直奔海边美丽华酒店。
好久没去美丽华酒店了,门口迎宾的女孩换了,不认识,很热情地问我几位,“我找阿刚,他在哪里?”我边快速往门里走,边回头问。
“哦,您找周经理呀,您找他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替您找一下好吗?”迎宾的小姑娘看样子是阿刚的嫡系部队,还挺睿智的,估计是把我当敌对势力了。
“我叫龙海超,你跟他说我来了就行了。”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跟迎宾的女孩说。
迎宾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露出了笑容,“您就是龙经理呀?我常听周经理跟我们说,他在吧台旁边那间包房里,我带您过去。”
迎宾女孩,走到我身边,侧身一让,伸出手来向前指引,我朝她点了点头。迎宾女孩婀娜地走到我的前边,高跟鞋踩着地面,“哒哒哒”地充满了气势。
女孩敲门过后,说了句,“周经理是我,小丽。”
包房门开了条缝,阿刚有些惊慌失措地露出脑袋,看见了是我,瞬间如释重负般地露出了笑容。
“海超,你可来了,快进来吧,小丽帮我们拿两瓶啤酒两盘小菜,”阿刚赶紧把我让进包房,然后安排小丽拿点酒菜进来。
“怎么了阿刚?我在门口下车的时候,注意看了一下周围,没发现有什么人啊。”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打量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
跟阿刚喝了几杯,听阿刚跟我吐槽,说从我走后,我原来的工作,陈先生都安排给他了,但是他感觉到很不适应,不是本地人,有些客人,尤其是社会上的小混混一听他是外地口音,就会嘲笑他是小南蛮子。
喝多了就故意捣乱,随意上台打扰正在唱歌的客人,尤其唱歌的是比较漂亮的女士就更加麻烦。现在宵夜生意很不好了,好多客人都不敢来了。
阿刚说,他也有点想家了,想回广州了。可是飞机票钱,酒店不给出,自己花钱买又感觉太贵了,不舍得。买火车票没有直达的,需要倒车,两天多才到。
“唉~,真想念那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啊,那时候有事都是你扛着,我只管好服务就好了,不用这么忙里忙外的操心。”阿刚感慨着,举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没跟陈先生说一下你的情况吗?飞机票陈先生都不给你报销?”我有些疑惑地问。
“唉~,海超,你不知道啊,陈先生也很难,你知道这家酒店是陈先生跟人家合资的,以前刚开业的时候还好,那时你也在,来往的朋友也多,捧场的客人也多,合资方对陈先生还很客气,但现在,唉~不一样了……”
阿刚说起来陈先生也是唉声叹气的,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陈先生跟合资方有什么矛盾吗?现在什么情况?”我着急地问,毕竟陈先生在我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拉了我一把,还是有感情的。
“来,吃点菜,海超,这么晚把你叫过来,先吃点东西,我慢慢跟你说。”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把小凉菜送了进来。”
阿刚起身开了门,帮着服务员把小菜端到桌子上,示意服务员出去后,仔细地看了眼外面,然后把房门带紧。
“接着说阿刚,陈先生怎么样了?”我蘸着姜汁,吃了一口白斩鸡,问到。
“账台收款的尽管是合资方的人,但也有陈先生的人,以前每天所有的账目都是需要双方签字的,财务也是双方共管,可是现在,陈先生的人都被辞退了,唉~,陈先生没了财务权,现在也挺困难,自身难保啊。”
阿刚把美丽华酒店目前的状况跟我细细说了一遍。
(770)
听了阿刚刚才跟我的诉说,我的心情也开始低沉了下来。阿刚还跟我说了一些酒店合资的内幕。陈先生其实没拿多少现金,主要投资都是对方,也就是大连赵总那一方的。
其实投资人也不是那位仪态万方的赵总,是另有其人,听阿刚说,前段时间来过酒店,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起来挺有钱的,跟着四个保镖,赵总不过是他的一个女人,看起来,开的这个美丽华酒店不过是,给自己女人玩玩而已。
陈先生主要是以管理入股,而且入股合同签得也很随意,所有的主要控制权都在对方手中,用得着的时候,礼敬有加,用不着的时候,说扫地出门那也是说句话的事。
听完了阿刚对整件事情叙述,我也感到很无力,替酒店,替陈先生,替阿刚也感到难过,感到茫然,辛辛苦苦付出努力的地方,说被人赶走了就赶走了,毫无自主权,很令人心痛和无奈的感觉。
听阿刚说,陈先生带着太太回香港探亲了,他从开业后也没回过香港,走之前曾经召集后厨和阿刚他们几个前厅部的人聚餐了一次,说是,让大家先坚守岗位,继续工作,等他从香港回来后再跟对方谈判一次。
“唉~,我看也没什么好的结果了,如果能结清我们的工资,就算很不错了,假如能给我一点买票的路费就是最好的结果了,烧了高香。”阿刚苦笑着摇摇头。
“唉~,好好的酒店搞成这样,原来生意多好,如果你们广州的团队都走了,这美丽华酒店我看也就开不下去了,两败俱伤的结果,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看来合伙的生意真是不好做啊!”
我举起酒杯,伸向阿刚,“来,阿刚,事已至此,也别太郁闷了,大不了去我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再做打算,不是还有兄弟我嘛!”
我故作轻松,故意调节一下气氛,让阿刚开心一点,一个人出门在外,尤其是几千公里之外打工赚钱,真是不容易。
我很理解阿刚此刻的心情,也深有同感,因为我自己也曾漂洋过海,跟着货轮满世界地转,体会过那种离家在外的不易。
“谢谢海超,来烟海认识了你这个好兄弟,也不算白来一趟,来!咱们干一杯!”阿刚听我说完,也很激动,一杯啤酒又下肚了。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听着声音像是有人来找茬,我隐约听到了有人在骂骂咧咧,像是找阿刚。
阿刚也紧张起来,我安慰他说,“阿刚,你别怕,那帮人我尽管不熟,但是他们的大哥我都熟,他们算是第三代小弟吧,我跟他们大哥的大哥都认识,没事,烟海就这么大的地方,说说就都认识了。”
阿刚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不过感觉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的样子,一个劲儿地拖着椅子,往我身边靠。
见状,我就站了起来,把阿刚拉到我的身后,我坐到了外面。并且又把酒帮阿刚倒满,然后把自己的也倒满后,我往椅子后背上一靠,举起酒杯说“阿刚,别怕,我在这里守着,谁也别想动你一指头!”
阿刚这才感觉出有些安全感,也伸手握住酒杯,举了起来。我们刚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就听见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谁啊?”我厉声问道。
“开门!找人!”那个年代社会小混混们就是这么猖狂,因为报警机制也不是很完善。加上当时的社会风气,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出来装一装,最后都是帮派团伙之间论计自己的大哥是谁,基本上谈着谈着就都成了自己人了。
我抬手示意阿刚别紧张,然后不紧不慢地把一进门脱羽绒服时卷进去的石欠刀抽了出来,拍在桌子上。阿刚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我。
我冲阿刚笑了笑,然后走过去把门打开了。门外站了四五个人,为首的就是我预料着的那个小宁子。
小宁子是白哥下边兄弟大胖的小跟班,那天再芬兰浴时,小宁子也跟着白哥去过,我看到过他,他肯定也见过我。看样子现在自己也领着几个小孩满街开始装大哥了。
“哦?你是?”小宁子一进门应该是认出我来了,不禁犹豫着问了一句。
“小宁哥,现在本事了,成大哥了?”我退后两步,把住椅子背,站定了笑着问。
“说什么呢?”小宁子后边站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小弟,伸手指着我吼道。
“你他妈的算干什么的?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左手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右手按住了摆在桌子上的石欠刀。
这时,小宁子应该是认出我来了,也认出了摆在桌子上的石欠刀。赶紧笑着说,“我,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面熟,你是我老大,白哥的朋友是吧?叫……”
“对,白哥也是我的大哥,你不是大胖的兄弟吗?我叫龙海超。”我不慌不忙地笑着说。
“对对,想起来了,在华洋芬兰浴,你是龙哥?”小宁子换上了笑脸,跟我拱了拱手,算是重新打了招呼。
“好说,怎么兄弟?有啥事?坐下一起喝一杯?”我把石欠刀拿了起来,把刀套抽了下来,紧紧地攥在手中。
石欠刀明晃晃地,在灯光下泛着阴森的白光。
“没事,龙哥,有个小兄弟在这里有点误会,我过来看看。”小宁子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赶紧又摆了摆手。
“哪位兄弟有误会?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实在误会太深,不行,我去请一下白哥,给解决解决?”我晃着手里的石欠刀,笑着问。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那还用麻烦白老大,自己说说就算了,都是自己兄弟。”小宁子赶紧摆摆手,慌忙说。
“好吧,既然小宁哥这么给面子,就坐下来喝一杯聊聊吧。”我又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小宁子坐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