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尽管很不舍,但心情好像轻松了许多,已经可以面对以前和佳慧经常待过的地方,不再躲避了。
距离那么远了,我们还都这么小,再见的希望渺茫,当做一段最美好的回忆,埋藏在心底吧。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眼看着佳慧家的大铁门又一次缓缓地进入我的视线,又慢慢从我的视线中远去。直至成为一个小点,模模糊糊得再也看不见了。
我艰难地转过头,不再尽力去看那个我和佳慧故事最多的地方。
“小义?累不累?我蹬一会儿吧。”我大声喊着骑车的小义。
“不累,超哥,这才哪儿到哪儿?这都不叫点活儿。”小义感觉也长大了,不是原来的孩子样了。
又一次经过镇街,我就像看其它熟悉的景物一样,任由它们从我们眼帘中划过。
我不想再去难为自己,让自己持续陷入难舍和悲伤。我已无力改变的事实,就让自己尝试着接受吧。然后去慢慢地淡忘这一切……
小义挺有劲,一直速度不减,我们很快又过了昌河大桥,向着县城驶去。
“超哥?”小义回头叫了我一声,“咱们还去门市部坐会儿吧?”
“哦,不去了,你直接把我送到汽车站吧,看能赶上时间最近的一班车吧?”我现在就想赶紧离开昌河,离河东高中越远越好。
最好能当作从来没来过河东高中,没有认识过佳慧。尽管心里这样想着,但每当佳慧的名字从我的脑海里闪过,我的心就会立刻被揪得生疼。
“超哥,到了。”小义刹住了车子,低着头呆呆看着路面后退的我,看到路面静止在我眼前,才抬起头来。
“哦,到汽车站了?”我跳下车子,两只脚有些麻,我赶紧把着车后座,慢慢地左右交替,活动了几下。
“脚麻了是吧超哥?坐的时间不短。”小义也赶紧扶了我一下,并把我的背包卸下,自己背上了。
“超哥,你先扶着车座,活动会儿,我进去问问。”
小义说完自己朝一溜平房走过去,隔了不一会,跑了出来。
“快点!超哥,后院有辆过路车,马上走。”小义大声喊着我。
我活动得差不多了,血液又重新循环起来了,脚也已经恢复知觉了。
“好的,把背包给我吧。”我要过背包,背好后,小跑着往后院赶去,小义推着车子跟在我后头。
院子里果然停着一部浑身正打着哆嗦的老客车,已经发动了。
车上的售票员现在车门边大声喊着,“鸢亭,鸢亭,马上开车了!”
我招着手,大喊,“等等我!”
“快点!快点!”售票员不停地催促着。
我跑到车下,回头跟小义挥了挥手,“回去吧小义,有时间去烟海找超哥玩。”
“好的,超哥,回去问俺大爷、大娘好!”小义也推着车子赶到车旁了。
车门带上了,老爷车又激烈地咳嗽了几声,上路了。
透过车窗,看见小义挥着手跟着车子在走。
我收回目光,看看车内,不错,还有几个空座,我选了一个,旁边过道没放东西的,这样还算宽敞,能伸开腿。
坐下后,递给售票员钱买了票。把背包抱在胸前,靠在座椅靠背上,又开始把目光投向车外。
一排排光秃秃的大树无精打采的,毫无灵魂的,机械性地向车后退去。
一如我此刻的样子。
这种机械性,重复性的闪过,也形成了一种催眠作用,没用几分钟,我的眼皮就睁不开了。
不停地打架,我又竭力想睁开再看看窗外,就这样不知不觉中闭上了,迷糊了过去……
“鸢亭到了,诶,醒醒,下车了。”迷糊中,听到有人拍着握肩头叫我。
我睁开眼睛,亮度有些强,晃得我赶紧又闭上,我用手揉了揉眼,用手挡着,看了看,车停了,车里已经没人了,就剩司机,售票员和我了。
“哦,是到了鸢亭汽车站了吗?”我赶紧站起来,备好背包。
“到了,是鸢亭了。你还睡得挺香。”售票员戏谑地笑着说。
“走了,谢谢。”我下了车,看了看方向,朝出站口走去。
汽车站到火车站之间的路程和距离都是很熟悉的了,轻车熟路。
出了汽车站,我就直接无视门口围上来吆喝询问的三轮车夫们,绕开他们向火车站方向走去。
迷糊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鸢亭阳光灿烂,但还是挺冷。小风嗖嗖地冻人。
抬腕看了看表,三点半。算计着走到火车站不过四点,应该能赶上晚上的车。明天一大早就到烟海了。
我如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回去后赶紧找美东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还有去上海的行程,
我要让自己充实起来,忙起来,不允许自己有空闲再去想以前的事情。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不再继续上学读书了,河东高中也回来过了,佳慧人也已经回遥远的青海了。
开始新的生活吧,我不想让自己每天沉浸在过去,思想着没有未来的路。
这跟之前的沉浸和思念是不同的。以前是抱有希望,可以对未来有期待,现如今,我已经感觉此路前景暗淡,看不到光明了。
火车站售票大厅闹哄哄的,耳朵边嗡嗡的,像一群苍蝇在耳边绕着圈飞。
买票的人很多,大多数人排着队,但也不时有不自觉的挤到前边窗口,这时整个队伍里都会议论纷纷。
但总会有一两个男人出面斥责插队的,维护着脆弱的秩序。
另外也有戴着红袖章的在旁边来回溜达,检查着各个窗口有没有插队的。
我看着售票窗口上方悬挂着的,巨大的列车时刻表。
晚上有两趟车开往烟海,明天凌晨还有一趟。心里想,当然是买越早越好的,如果没票了,就依次后推。
还好,在红袖章和队伍里的有识之士的共同维护下,买票的队伍在有序往前推进,拍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轮到了我。
只有凌晨一点多那趟火车有票了,我赶紧付款买了车票。这就算可以回家了,尽管比较晚,心里也一样是喜悦起来。
(302)
挤出了售票窗口,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拿起手中的车票又仔细地看了下。凌晨12:52的,快下半夜一点了。
抬腕看了看表,才五点多,天刚黑。还有七个小时,怎么熬过这么长的时间。
我走出售票厅,叹了口气,一团白雾从我嘴里喷涌而出,像是有了无边的法力。
火车站广场周边都是热闹非凡,灯光闪闪,也如烟海火车站,有很多小吃部和小餐馆。
我摸摸肚子,也感觉有些饿了。决定过去溜达一圈,选择一家顺眼的,营业时间长的,点两个菜,自己喝一杯。
打定主意,就把背包背好,装好了车票,走下台阶,往广场北边走去。
开饭店看来是又窍门的,同样的位置,有的店面生意好,有的店面就门可罗雀。
有的店面从店面门口就看出来卫生极差,看到这样的店面,里面生意再好,我也捂着鼻子赶紧离开。
最后,选择了一家,里边客人不是很多,但从外面看起来就很干净整洁的小饭店。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真的挺干净。坐了两三桌客人,还空了几张桌子。
“来吧。欢迎光临,几位?”柜台里有位像是老板样子的年轻女人招呼着我。
“哦,不好意思,我就自己。”我回到。
“嘻嘻,你真有意思,来我们这里吃饭,是来捧场,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那个女人像是健谈的样子,马上接了我的话,轻轻地站了起来。
“我是应该感觉不好意思,只有一个人还要占你一张桌子。”我拐着弯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下。
“没关系的,你自己也是一桌客人,不会给你再安排人了。”年轻女人很聪明,马上回复了我。
“你们几点关门?”我又问到。
“干嘛?哦,你想吃到几点?我二十四小时都在店里的,不用担心,”年轻女人如是答复我。
“那好吧,我快半夜一点的车票,可能会吃的久一点,怕耽误你们下班。”我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一下。
“哦,这样啊,没关系的,经常会有旅客坐到很晚,放心,你不走,我不关门。”
“好吧,我坐哪里?”我把背包卸下来,抱在怀里。
“你随便选吧,都可以,这几张桌子暂时都没人。”她走出柜台,用手指着。
年轻女人比我大不了几岁,但看起来社会经验挺丰富了,见的人很多,一点不怯场。
“我就坐这儿吧。”我指了指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子。
“好吧,坐下吧,背包帮你放柜台里?”
“啊,不用了,我就放椅子上吧。”说着,我放好背包,坐了下来。环顾起店面。
“好的,我帮你再擦一擦桌子。”年轻女人拿着一块挺干净抹布又帮我擦了擦看起来已经挺干净的桌面。
然后回柜台拿了茶杯茶壶,还有一张菜单。
“喝水,慢慢看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女人给我添好水,把菜单放在我的面前。
“谢谢,还真渴了。”我喝了一口茶水,“茉莉花茶,不错,不是大把抓。”
女人朝我笑了笑,“对吧?尽管没好茶,但也不会给你太差的喝。”
我也礼貌地回她以微笑,然后低头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菜单。
“来盘炸花生米,再来个炖大白菜。”
“好的,吃啥饭?馒头米饭,水饺面条。”女人熟练地报着主食。
“来碗米饭吧。”
“这么大小伙子,一碗够吗?”年轻女人微笑着问我。
“有啤酒吗?”我突然想起来还应该要点酒喝,不然怎么熬过这么长时间。
“有,金象岛啤酒。”
“先来两瓶吧。”
“好的,稍等,马上就来。”女人走了。
“炸花生米,炖大白菜~”听见女人朝后边厨房喊着。
“知道了,”里边传来回答。
“两瓶啤酒,酒杯,这是酒起子。”女人把啤酒放在我面前。
“啤酒名字不错,还没喝过。”我拿起啤酒瓶子端量着,“哎呀,还是烟海出的。”
我自言自语着。
“对啊,是烟海旁边的东岛县出的,你是烟海的吧?”女人听见后问我。
“对啊,我是烟海的。”
“听你的口音像是胶东口音,挺喜欢你们那边的人,实在、耿直。”
女人一边在柜台收拾着,一边跟我聊着天。
我起开一瓶啤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味道还可以,挺香的,没感觉出多大劲。”我自言自语。
“你还挺能喝的,菜还没上,就开喝了~”
“嗯,有点渴了,先尝尝。”我笑了笑,不在乎地说。
“炸花生米好了,赶紧下酒吧。”女人从厨房窗口端着一盘炸花生米送了过来。
“热,稍微凉凉再吃,别烫着。”女人细心地说。
“好的,谢谢。”我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在嘴边吹了吹,丢进嘴里。还有些热,不到酥的时候。不过火候还不错。
没事干,我又在无聊地翻看着菜单,“诶,这个哑巴辣椒是什么菜?”
“哑巴辣椒是我们鸢亭一道有名的家常菜,就是干红辣椒炒萝卜丝,很好吃。”女人给介绍着。
“那好,来一盘吧,尝尝。”
“你自己三个菜能吃了吗?”没想到女人会这样问,一般的饭店老板都恨不得让客人多点几个菜。
“哦,应该能吃了,花生米吃不完,我可以拿走,来一个吧。”
她越是这样,我越不好意思了。感觉她这个饭店还真不错,与众不同。
“哑巴辣椒,加一个~”女人又朝后厨喊着,“小盘的!”
“家慧姐,哪有小盘的?”厨房里问。
“佳慧?”我很敏感的抬起头,望向那女人。
“做个小盘的不就有了,都少放点。他一个人吃不了。”听见女人朝后厨喊着。
然后回头,看见我在看她,朝我莞尔一笑。
“你也叫佳慧?”我疑惑地问。
“对呀~家慧,还有谁叫家慧?”她笑着问。
“哪两个字?”我问。
“家庭的家,智慧的慧。”
“哦,家庭的家。”我喃喃自语。
“你的家慧是哪个jia?”家慧问。
“哦,她是佳人的佳。”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小声说着。
“是你女朋友?对象?”女人都喜欢打听事儿,这是通病。
“哦,是我同学,我们也是好朋友。”说完,我叹了口气。
“这么小,就是有故事的人呀?”家慧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