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九年前说起……”麒门祖师看着一言不发的洪熙绝,叹息一声,终于开口。洪熙绝抬起头来,乞求地望着他,似乎在渴望他不要再说下去。但是麒门祖师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洪熙绝长叹一声低下头,脸色犹如死灰,双眼黯淡无光,这根本不像麒门剑宗的宗主。他看上去,就好像一位失去了一切的老人。他的样子,让隋枫感到由衷的心痛。他心中智珠在握,犀利无双的师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侧眼瞧着华如虎,心中不禁痛恨这个前辈,为什么要对师父如此相逼。
“那个时候,枫儿九岁,习剑五年,剑法突飞猛进,已经接近天道,进展喜人。我和熙绝愈发笃定地认为,他将是未来救世之人。”麒门祖师用他特有的沙哑嗓音继续说。
“祖师,真的要说出来吗?”洪熙绝忍无可忍地打断麒门祖师,“救世之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需要……”
“够了,这些年,你受的煎熬,枫儿受的煎熬,我受的煎熬,都已经够了。既然师叔回来,我们应该把这一切都放下。”麒门祖师哑声说。
“但是……”洪熙绝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懑。
“熙绝,难道你想要违抗师命吗?”华如虎的眼中闪过无比的威严。
“为了雁之大陆,就算是师命……”洪熙绝愤然昂起头。
就在这时,门外的麒门弟子忽然齐声嘹亮地唱名:“摩沙门主事,恸神营营长,猎金堂大掌柜陆妖荷到——!”
“妖荷?”洪熙绝浑身一震,猛然扭过头去。内堂的大门静静地打开,一身素服的陆妖荷迈着迤逦的步子,缓缓走进门,朝着华如虎和麒门祖师盈盈万福。
“你……你也来了?你也同意?”洪熙绝双目布满了红丝,沙哑着嗓子望着她。
“熙绝,这些年来,我们想的一直是雁之大陆的兴衰,”陆妖荷深深地望着他,柔声说,“现在,大陆上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我们是时候想一想弟子们的幸福了。他们并不只是拯救天下的工具,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孩子,他们是我们的亲人。难道你不想他们得到幸福吗?”
“幸福……”洪熙绝的眼睛一红,侧过头去,飞快用袖脚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隋枫。看着他头上亮银色的白发,洪熙绝脸上肌肉一阵剧烈的抽搐,终于缓缓低下头去。隋枫看到师父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水。
“师父……陆前辈……”隋枫茫然望着陆妖荷和洪熙绝,陷入了彻底的困惑和迷茫。
“枫儿,接下来的话,你要尽量保持冷静地听我们诉说,”麒门祖师沉声说,“直到我们把事情的始末都说清楚为止。你能做到吗?”
“……”隋枫看了看麒门祖师,又看了看满脸怜悯之色的华如虎,挣扎了片刻,终于点点头。
“好孩子!”华如虎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朝麒门祖师一摆手,“继续说吧,小裘。”
麒门祖师朝华如虎恭敬地点点头,沉声开口:“枫儿,那年你九岁,天资惊艳,才情绝世,你本可以成为雁之大陆永载史册的大剑师,但是,和每一个天才一样,你渐渐有了天才们的通病。”
隋枫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望向洪熙绝。
“上天永远是公平的。天生聪颖过人者,必然缺乏毅力、恒心和自制。因为一切学来都太容易,令他们对天下武学起了轻视之心,认为只需要付出十分之一的努力,就可以得到全部。因为他们的能力过人,对于同门,对于师长,对于门规,对于事物固有的规律,他们都缺乏重视。他们认为自己天生拥有特权,是天选之人,所以对一切事物的态度,都是轻佻而散漫的。”
麒门祖师的语声深沉而柔和,犹如夜色中静静流动的江河之涛,让隋枫激荡跳动的心绪一点点平静下来。他低下头,随着祖师的语声穿过九年的时光,回到他黄金色的童年,回到了他与小师妹在麒门乘风而舞的岁月。那时的他,狂放恣肆,才华横溢,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以为天下就在自己脚下,而小师妹就该在自己身边。那时的他以为,这样的岁月,可以永远继续下去。原来,在祖师和师父的眼中,他曾经是这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