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显示却是“陈桂山”,韩宝来怅然若失地接听了:“桂山大哥,你们到了吗?”
“韩助,你在哪?出大事了!”陈桂山心急如焚。
“怎么了?”韩宝来心里一格登,不知道又出什么乱子了。
“我们的二十条筏子全不见了!这是——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陈桂山担心二十八人回不了山,这可怎么办?他说话方寸大乱。怪不得不是帅才,遇事如此慌乱,哪有大将风度?
“你问小店老板了吗?”
“小店老板说,他只能见到韩助才肯说实情。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接你。”陈桂山知道此事非韩宝来亲自出面才能摆平。
“你没听到马达声吗?告诉小店老板,我马上就到。估计十分钟可以到,你传我的话,叫我们的人不要乱来,一切有我呢。”韩宝来浑身一凛,知道现在不是沉沦的时候,得振作起来,处理眼前的突发事件,内虚还要表壮。估计是当地的老百姓有意刁难。
韩宝来挂了电话,人民桥是个大的自然村,属清水桥乡管辖。韩宝来赶紧给清水桥乡一把手魏献业打了一个电话。
老魏马上接了电话,声音郑重其事:“韩主任,有何指示?”
“你认识人民桥村委会主任吗?”
“认识啊。就是那个熊开顺,搞网箱养鱼的。韩主任,他养的鱼好吃,我们到熊开顺家里吃他一顿,怎么样?”
“行。叫他准备三桌吧。”
“这么大排场。好!好!我马上到场!”魏献业简直受宠若惊,真是天降喜讯,好比出门捡金元宝了。
韩宝来挂了电话,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周小蓓察觉了:“我要去,我要监督你喝酒。再说,我可以帮你捧场啊。”
“我这是吃霸王餐,万一给人轰出来了,或者给人打出来了,你不怕?我现在可是走背运哦。”韩宝来心里还有驱不散的阴影。
“我可不是苍蝇,被你一轰就走。我要叮死你。我要去,万一你有一个三长两短,我还要向未来的公公婆婆交差啊。”周小蓓朝他挤弄着眼睛,她今天表现有点异样,当然脱不了幸灾乐祸的嫌疑!
韩宝来没好气地说:“不要流了一个,再流一个。那我罪孽深重了。”
“呸——乌鸦嘴!我才不会赖你。我只要跟你同生共死,死而无憾。”周小蓓显得信心百倍。
车到了人民桥,远远看见小香河的兄弟姐妹们聚集在小店门口,显得群情激愤。只要韩村官说声走,他们二话不说就会跟着韩村官进村搜查。吴小凤和何月姑应该是领头人,吴小凤手里已经有亮晃晃的东西,原来是一把菜刀;何月姑拿着一把尺长的水果刀。陈小花拿着一根红杨木扁担。像陈桂明、刘晓明、陈浩南、蒋四会、刘铁旦等都**家伙,准备大打出手。
韩宝来下了车,朝大伙招了招手,大伙齐聚过来。韩宝来嘿嘿笑着说:“你们准备血战一场?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咱们踩在人家的地头上,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咱们以后还要走人家的码头,我们走水路,飞都飞不过去。能跟他们结仇吗?再说了。人家只是借用一下,谁稀罕咱们几根毛竹?走。扔掉家伙,跟我搞吃的去。接下来,你们给我放开肚皮吃。”
“谁请我们?”吴小凤看韩宝来不像是开玩笑,他一般也不会开大伙的玩笑,韩宝来虽然说话爱鬼笑鬼笑,但从不放空头炮,他说话是茶壶的嘴,带把的,有准星的。
“放下家伙,跟我走。”韩宝来说着,走进小店,给店老板递了一支烟;店老板自己点了火吸了一口,皱纹舒展开了,徐徐吐了一口烟:“韩主任,对不住您。这事真棘手。我真帮不了您。”
“不用你帮。你给我带个路。你认识熊开顺主任的家吧?带我们到他家吃饭,你也有份。”韩宝来拍着店老板宽厚的肩膀说。
店老板眼光乱睃,意思是你一个人去,还是带着这个美女去?韩宝来笑道:“没事。是请吃饭。他留我们吃饭。咱明人不说暗话,乡一把手魏献业作东。”
“魏书记请客?”店老板有几分惊惧。
“是啊,听说你们人民桥网箱养鱼搞得好,我带群众过来参观考察,学习你们成功养鱼的经验。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店老板给韩宝来说得一愣一愣,不是如何是好。他真没那个胆量,他推说肚子痛,进去入厕,估计是给熊开顺打电话去了。
陈桂山小声说:“韩助,你不怕他鞋底抹油,溜掉?”
“溜掉好。溜掉。我让熊开顺自己来接我。”韩宝来拿出一百元向守店的阿姨买“状元”槟榔,给每个男人一包,结果他自己没有了。他知道周小蓓不让他嚼这些东西,她讨厌他嚼槟榔。
一会儿,店老板笑容满面地出来了,这时候换了一副笑脸:“韩主任,请。这钱谁掏的?”
老板娘还看看是不是假钞票,惊异地指了一下韩主任,吓得店老板一把抓过钞票,塞给韩宝来:“韩主任,这钱打死我也不能收。我没给你看好东西,我已经很抱歉。怎么还敢收您的钱?几包槟榔算什么。韩主任收回去吧。你打死我,我也不敢收您的钱。”
店老板一百八十度转弯,大伙惊讶不已。刚才还水都浇不进,现在连买东西的钱都不敢收了。韩宝来笑道:“老板,做生意是你情我愿。我愿意买你的东西,你收钱,这是天经地义。如果我不数钱,你这是纵容我违纪,我是要受纪律处分的。收下吧。我以后经常经过宝地,你今天不收钱,以后打死我也不敢跟你谈买卖了。是不是?收下这钱,我们以后才有生意可做。如果一次把事做绝了,以后是没有生意可做的。老板娘,我说的对不对?”
韩宝来说着把钱还给了老板娘,店老板紧握着韩宝来的手:“韩主任,你真是好官啊!”
“我没做什么?”韩宝来给搞糊涂了。这个“好官”不知从何谈起?不就是买东西数了钱。
“我看得出来。乡亲们都拥护你。你走到哪里,就给那里带来福音,民间传说您,见到您,您是武财神来了。您送宝来了。”店老板不知对财富的感激涕零,还是对“好官”感激涕零。
“你看,他们来了!”老板娘指着一条机帆船说,远处一条机帆船突突地驶了过来,船头迎风站着一个人,那人披着毛领棉大衣,乱发给风扯呼起来。
“这是我们村主任熊开顺家的船。”店老板望着加足马力驶过来的机帆船,颇为感慨地说。这条船是敞口船,足有五十米长,小香河流到这里,河面显得比较宽,不叫小香河,而叫永江了。这条机帆船马力真够足,激起河水咆哮着冲上岸来,卷起千堆雪,浪花向站在码头的人扑面而来。
熊开顺肯定问清楚了,谁是韩主任。他看到一个戴细金边眼镜,穿皮衣皮裤的帅哥,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握住韩宝来暖和的手摇了摇:“我早先听说,老皮子叔说,韩主任撑筏过来,我不相信。今儿个。我过来买烟。他说韩主任带着大队人马出山了。于是,我就派人藏起了你们的竹筏,想看个究竟。没想到,真的是大神驾到啊。”
韩宝来笑道:“魏书记来了吗?”
“马上来,马上来。还有吴裕民乡长。”熊忠祥支书脸上堆满笑容,那皱褶泛起了波纹,盛满了蜜汁。
“准备了几桌?”
“六六大顺,六桌。”熊开顺抢先说,唯恐熊忠祥抢他的功劳。
“不是准备三桌吗?”韩宝来知道上面一句话,下面一般都要走过场。你看,他只叫准备三桌,结果翻了一番。
“韩主任三桌,我们还有三桌陪客的。”熊开顺是肥头大耳那种村干部,黑实墩厚,肩圆膀阔;熊忠祥则是发茬染霜、黑糙、瘦干干、皮肤打皱的六十开外的老头。
“鱼打得上来吗?”韩宝来还关心他们有不有鱼吃。
“唉呀。韩主任,真是贵人来了。鱼一大早就在网箱里欢跳,这个不用您操心。韩主任,您坐下,喝着茶,聊着天,打着牌,一会儿功夫就上菜。”
“你会不会说话?先请韩主任指导工作。组织乡干部开个现场会。”熊忠祥笑起来,眼眉和顺,是个慈眉善目的好老头。其实,看人不要看表面,他是一个敢打敢杀的老头。估计抢竹筏,就是他点的头。
“你们养的鱼活得不耐烦了。”韩宝来嘿嘿笑着,朝后一挥手,“上船,上船,都给我上船。店老板,一起去打个牙祭。天天吵烦你,可不能有了好处,就忘记了伙计。”
“老皮子叔,还做客咋的?韩主任叫你。不用梳妆打扮了。走吧。陪着韩主任走。”熊开顺哪敢怠慢,韩宝来说什么就是什么。估计小店老板去吃村主任的鱼,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于是,一伙人都上了铁壳机帆船,三十来个上了船,坐成两排,一点不拥挤。韩宝来什么都来劲,他要开船。熊开顺和熊忠祥哪敢拒绝,虽然有点担惊受怕,但也不敢违令不遵,将开船的要领详尽地交待一番,便交给韩主任掌舵。这机帆船的舵,可不是汽车的方向盘,而是一个连着螺旋桨的舵,原理很简单,你扳左,它就向左;你扳右它就向右。韩宝来驾驶过快艇,但开机帆船还是头一遭。
机帆船就是河面上的巨无霸,开起来机器轰鸣、气势浩大,河风飕飕刮起,周小蓓赶紧戴上口罩,她准备了好几个,凡是女的都发了一个,于是吴小凤她们也戴上了口罩。韩宝来轰起马力,机帆船犁开河面,雪浪滚滚,惊涛拍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