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这么大件帝王绿,那我真的比帝王还要富,我还从什么政?”王春林开朗地笑道,“这明显是玻璃制品。糊弄人的。孩子啊,凡事不能看表面,不要相信别人编的故事,不要被你的眼睛所欺骗。世界上很多东西,表面上很花俏,但那是专门用来糊弄人的。不信,我砸给你看。不过是一尊佛像,在庙里开了光,我请回家供奉,保平安的。”
韩宝来相了半天,直摇头,这件作品真的让人疑为观音临凡。没错,要是帝王绿翡翠,戒指上镶那么小一点,都是上万。要是这么大的帝王绿翡翠,那真的没办法估价了。
“走,让你看看真东西。”王春林拍着韩宝来肩膀走进他的卧室,这间卧室看起来古朴古香,采用原木装修,家俱也是红木家俱,隐隐一股幽微的梨香。
“这些家俱,你要想法搬走,啊,扔了怪可惜的。十年前我就做了这套黄花梨木家俱,你闻到室内这个气味了吗?睡觉都睡得香一点。你看,那个淡雨烟绸面,现在相当贵,这些东西越是年代久远,越值钱。”韩宝来明白了,现在王春林要给人两袖清风、清政廉明的好清官形象,要是大车大车往省城搬家俱、古董,岂不是落人口实、授人以柄。他要给人这样一个印象,来,带着一颗红心来;走了,不带走一根草。
“干爹,我想办法帮你出手——估计什么价?我可是一个外行。”韩宝来不敢乱估价。过去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王春林从政二三十年,从乡党委书记干到市委书记,直到现在准备到省城市走马上任,市委书记任上还差两年就满连任两届。水有多深,韩宝来不敢往深处想。
“孩子,干爹留给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上了我的家谱,就是我的人。以后,我的资产,我立下遗嘱,你们四兄弟一起均分。我现在也是这个意思。这些个家俱,你请人搬走,不要卖,黄花梨木将来的升值空间大得不得了。钱不就是一个数字。万一查你的个人账户,还是你的铁证。孩子,从政之人应该怕钱,钱烧手啊。”王春林要改变干儿子的思想观念。
王春林打开了一个保险柜,拿出一个卷轴。韩宝来可不敢乱动,只是帮他将茶几上的东西清走。王春林展开这幅画,是一幅丹青山水图,画上的苍山若黛,山脊靛青,雨后的山水哗哗地泻下,你仿佛听得到潺潺的流水声。一个农人牵着一头水牛走出篱门。画上署名松风道人,盖有多枚印章,没有题跋。韩宝来只觉得这幅画意境深远,有一种隐逸的感觉。
王春林给他指点:“这画啊重视章法的剪裁,巧妙地利用空白来突出主题,画面效果含蓄凝练,简洁而富有诗意,画面很大气,具有优美的意境,在技法上,他用简率而富有表现力的大斧劈皴,表现山石的肌理恰到好处,又浑然一体。他的画气势很大,显然是受范宽影响。他的画多是一峰高耸,半山之腰、云雾缭绕,气象森然,大气淋漓,有一种崇高之感。这幅《饮牛图》意境之高远,山势之巍峨,恐怕难有另一幅山水画能与之相比。这气势,这氛围,逼人生寒气,有一股山风吹来的感觉。他画的山体峭壁如削,山下浓密松树林,岩间泉水飞溅,汇成溪流,崖下有小路通幽,有一股神仙之境的味道。在画法上,他用坚挺的皴笔钉头法、雨点法、刮铁法,还有小斧劈皴,画出石质的坚硬感,棱角尖锐感。在中国古代的山水画中,纯用墨线皴法画出接近山石自然又超出自然效果的画面,还不僵硬,松风道人是先行的导师。”
“干爹,你如此精通画工,简直是艺术鉴赏大师啊!”韩宝来不忘赞一句。
“略知一二。有的人瞎嚷嚷,跟着别人一阵风去淘字画,结果被人骗得跳楼。不对文化源渊摸透,各个朝代有些什么画派,什么画风,出了哪些名家名作,他的作品最细微的特点是什么。他还有什么作品传世?这些没有搞清楚,想去玩字画,那是找死。这幅是真品无疑。你先给我收着。关键时刻,这东西往人家手里一递——现在上层的头头,不懂字画的少之又少。为什么?怕被别人忽悠。哦,人家送件赝品来,你还给人家办事。你这不是傻冒吗?”王春林深有体会。
“我可是大外行,干爹,我只能帮你保存,我可不敢玩字画。以后,我慢慢地给你送回去。”韩宝来才知道官场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一切存在是合理的,你没有达到那么高的水平,给你混进去,你也坐不稳,很容易摔一个大跟头。像王春林这种老吏,才是多年王八快成精的。
“傻孩子,干爹跟你说这些,你要钻研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给你长眼力,长学问,要学问干什么?不受人蒙蔽。”这是王春林的修身之道,难得糊涂。
王春林又拿了几幅字画,各个朝代的都有,精心地给韩宝来讲解。然后,泡了一壶茶,爷俩品茗着茶,一边聊着。
“有些东西,是喝的一个名气,我就不喝武夷山的大红袍,西湖龙井,黄山猴魁,洞庭碧螺春。你抿一口,试试。”王春林鱼泡眼笑眯眯地看着他,颇有父亲的慈爱。
韩宝来对茶还有所了解,他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地抿了一口,让茶香流动起来:“嗯,好茶!”
“好在哪里?”
“香气有股清新爽气。”
“好啊。我儿大有长进。没错,这茶啊,便是高山上的野生茶,你看茶叶纤细,卷曲成螺,满披茸毛,色泽碧绿。喝了之后,味鲜生津,清香芬芳。”王春林脸上的横肉油光闪亮,笑声爽朗,他吹着茶,咂着嘴巴子,深有感触地说,“从政之人,为什么要优雅呢?那就是一种文化的涵养。上上下下一看这人说话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胸无点墨,一看就是一个粗人,肯定是搞关系上来的。别人就瞧不起你。甚至给你小鞋穿,那你很容易被人架空、有职无权。大伙一看,这人来头不少,哪敢冒犯你的威严?”
韩宝来知道这是为政之道的金玉良言了,他知道在这个牌桌上,你就得懂这个游戏规则,不管你下棋好打牌好,一定要读懂游戏规则,你才能利用规则战胜对手。不要以为,领导干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神通广大,其实是受多种游戏规则约束的,有的人不懂游戏规则,只能左右碰壁,不能游刃有余,甚至出局
“干爹,我以后要多加强文化修养,少参加一些吃喝玩乐的应酬。”
“不!”王春林马上否定,“从政者,没有应酬,就没有交际。没有交际,你没有深厚的社会关系。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有句俗话:你只手捉只鸟。你现在的社会背景是你最大的政治资本,别人说拼爹。其实官二代有爹给你铺路,他不是给你撒钱,是把他的社会关系给你继承,你从中发挥杠杆作用。我为什么想把你带在身边?就是要你参与到我的社会关系中来。你以后能调动这些关系为我所用。听说,中央开政协会,香港那些富豪为什么把儿子、女婿都带到北京给首长认识,那是给他社会关系联网。”
“干爹,今天晚上我想在阳明山酒店,给你搞一个晚宴,可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王春林又泡了一壶茶,眼前浮现出一个美女的笑脸,他很响地喝了一口,“你让你张阿姨也参加吧。你那个韩文正叔叔就算了。再就是,你的同学,那个博士,我出面给你的社交圈子上个档次。女人不要搞得太多。我看你要小心女人。”
其实很多人是有嘴说别人,不会约束自己。说良心话,老家伙一半是给干儿子捧场,一半可能是冲着女人去的。
“知道了。我已经发下毒誓,不再乱搞女人。我就是找一个贴心的女人成家算了。干爹,我跟你说实话,我真的还没有恋爱的感觉。我虽然跟很多女人有染,但对哪个女人爱得轰轰烈烈,我真没有。包括对周小蓓的感情。阿姨让我断,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是有点不服气,也真没有那种要死要活的感觉。”韩宝来倾吐着自己的苦闷,“我是不是此生不会有爱情?要有爱情的话,干爹,我说出来,你别骂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暗恋一个人。对吗?”
“也不算暗恋。我觉得我离不开她。她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超出我生命中的任何人,包括我的恩师。”
“你说的是张玉屏,你的张阿姨,对吧?”
韩宝来点了点头。王春林肯定地说:“这不是爱情。是儿子对妈妈的爱。你当她是你一生中最崇敬的人。绝对不是爱情。她发现了你,培养你、赏识你、重用你,甚至当你是她的自己人,当然你的感情天平向她倾斜,这是毫无疑问的,她确实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她有没有嘱咐你,要你帮她美言几句?”
“她昨晚带我下乡考察了,她跟我说过她无意进市委班子。因为她说,她刚当县委书记,还没有什么成绩,现在进市委班子,她排位肯定靠后,工作做得好是别人的成绩,做得不好是自己工作不得力。她只想埋头做出成绩来。”韩宝来说得很朴素,不敢夸大其词,因为对于王春林来说,你越文过饰非,越看出你的浮躁。
“她确实是我见过的少有的聪明女干部。头脑清醒。换一个女人,就挤破脑袋往市委班子挤,她现在还不是市委常委。你进了市委领导班子,给人打下手,韩文正大权在握,她只能舔他的屁股喽。”王春林说得很俗气,“你不跟我到省城,是不是她在背后捣鬼?你有没有跟她讨论过这事?我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不过她最好不要跟我掰手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