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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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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说,一面突然从衣底拔出一把雪亮的单刀来。只是看那单刀的样式,就和寻常的单刀不同。刀背不过半分厚薄,刀长约二尺四五寸,宽才一寸五六分,刀把也比寻常单刀把短些,仅够盈盈一握的样子,刀叶十分绵软,好象是卷起来系在腰间的。

拔出来时,弯曲得有如一条腰带似的,随手举向桌上一拍,登时挺直与寻常的单刀无异。知客老和尚随即用刀尖指着蒋温伦道:“你不立刻皈依三宝,就请试试我这蛮刀的滋味!”

蒋温伦虽不曾见过这种又软又薄的单刀,然而一听这老和尚试试蛮刀滋味的话,心里却想起他师傅笑道人曾对他说过,蛮刀是南蛮出产的一种兵器,极是锋利。南蛮的风俗尚武,无论何等人家生了男孩子,亲戚六眷送三朝周岁礼物的都少不得要送些毛铁,至少也得送三五斤,多则数十斤百数十斤不等。

这生男孩子的人家,将各处送来的铁集合起来,用炼钢的方法,终年不断的炼起来,直炼到行冠礼的这一日,才打成一把刀。这把刀就归这个男孩子终身使用。这种钢炼得纯熟到了绝顶,能和腰带一般的,卷成一个圆圈,系在腰间,从表面一点儿看不出。

这种刀虽是锋利无比,然而用刀极不容易。因为刀叶太软,若使劲略偏斜了些儿,每每将刀口劈翻转过来了。蛮甸人从小操练,然而能使用如意的,一百个之中,也还不过几个人,至于武道中人能使用这般兵器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而中原人能用这种刀的,简直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能用这种刀,必有惊人的本领。笑道人曾拿这些话跟蒋温伦说过。此时想起来,知道这老和尚必有些了不得的本领,但是蒋温伦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又是年纪很轻的人,正想凭着一身本领做些事业,再说了自己已经入了道门,如何肯欺师灭祖,出家做和尚呢?

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本领是不是知客老和尚的对手,蒋温伦是练道门功法的,自忖用身法躲避刀剑还有些手段,所以虽明知道蛮刀厉害,心里也并不畏惧。

反掉转脸望着旁边笑道:“你这类东西,不用拿出来吓我。莫说我这时候宁死也不出家,就是要出家也不得在你这万恶的观音寺出家,你休得妄想。你有手段杀我,尽管杀来。”蒋温伦说完这话,以为知客老和尚必真个动手杀过来,倒很留意他的举动。

谁知老和尚又自行转过脸来,从容说道:“古人说的好:蝼蚁尚且偷生。岂有一个少年人,无端自愿走上死路的道理?你此刻这般桀骜,难道以为我真就不敢杀你么?你这个念头就错了。”

“你代我们想想:你既识破了我们的机关,又不皈依家师,我们敢留你一条性命,放你出去么?你自问凭你这初入先天的境界,能有多大的本领,能打出这观音寺么?”谁知道蒋温伦傲然道:“我既然说了宁死也不在这时候出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知客老和尚趁蒋温伦在昂头说话的时分,冷不防举刀扑杀过来,口中随着骂道:“好不识抬举的东西!”其实蒋温伦早已处处提防着了,见一刀劈下,有意屏气凝神,想要就此躲过,一则存心卖弄他自己的功夫,二则想借这下试验这蛮刀究竟怎样锋利,想不到老和尚一刀未曾劈下,忽然”哎呀“一声,自行将刀掣了回去。

话说蒋温伦见房门已是关闭,连忙回身一脚踢去。谁知这一脚用力过猛,门板动也不动,倒把脚尖震得麻了,不禁大惊失色,暗想:这房门开着的时候,我进房就看见的,好像是一扇半寸多厚的木板门,和寻常的单片房门并没有不同之处。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竟有这么牢实?”

可恨房里的灯早已熄了,不能仔细照看,只得用手去摸,触手便能分辨得出不是木板门,摇着不动丝毫,有极密的铁钉钉在上面,可知是用很厚的铁皮包裹的门边。

蒋温伦边摸索边心里诧异道:这又奇了呢,我进房的时候,若看见是这般用铁皮包钉的一房房门,岂有不留心看看的道理,而且现在我已经是先天境界,寻常的铁皮,却也挡不住我。

并且那知客老和尚道了安置,退出去之后,房门是我自己关闭的,只轻轻一拨就关了,也没有刚才这么大的响声。难道有两层房门吗?随即摸到门框上,所猜的一点几不错:果然这关闭的,又是一扇房门,这门是从墙壁里面推出来的,不关闭时一点也看不出。

蒋温伦将全身气力,都提到两只手上,自信没有一千斤,至少也有八百斤的力量,连推了几下,这门就和生了根的一般,料知是打不破推不开的。心里计算:这门既不能开,就只有看窗格怎样,即走近窗前。

偏巧这时的月光,已不射在窗格上了,摸窗柱虽知道是木做的,然因窗孔太小,所有的窗柱,都是很粗大的杂木,没有刀锯,谁也不能用手捏断。再看看屋瓦,离地足有两丈多高。蒋温伦到了这时候,一想到是自己的生死关头,便不由得不努力寻出路。一面默祝他师傅笑道人保佑,一面运功用气。

运到了时候,忽发一声吼,两脚朝下一蹬,身体直向瓦屋冲去。原打算用一头两手,将屋瓦冲破一个窟窿,身体就可以冲出屋顶去的。

论蒋温伦的能耐,休说这房屋只有两丈多高,便再高一二丈,也能冲得出去,无奈这房的悬皮屋梁,都用铁皮包钉在靠瓦的那一面。从下面抬头看去,与平常人家房屋的悬皮屋梁一样,看不见有铁皮包钉的痕迹。

蒋温伦这一头冲上去,只冲得“哗喳”一声响,屋瓦冲碎了一大块,纷纷往房里掉下,悬皮屋梁一条也不曾冲断。悬皮屋梁既不曾冲断,身体便不能冲到屋顶上去,凌空没有立脚之处,也跟着碎瓦掉落房中,反冲得头顶生痛。

蒋温伦只好揉着头皮,叹道:做梦也想不到我一条性命,会断

送在这观音寺里。这观音寺既是这般地方,而外面的声名,平江、浏陽、长沙数县几百里的人,莫不异口同声的称赞,二十多年来不曾败露过。

不见得这二十多年中,直到今夜才被我看出了破绽。听那老贼秃刚才对我是另眼相看的话,可知平日对于识破寺里机关的人,也不知用闷香迷翻杀了多少。

圆觉和尚之前那般作态,我就疑惑他不是个寻常的老和尚,无奈在外,其名声太好,称赞他是活菩萨的人太多,使我不敢疑心他来历不正,大家又都说他是读书人出家,我因此才没拿着当一回事。

于今方知道这寺里和尚其所以敢于作恶,毫无忌惮,就是仗着各有一身本领,又掩饰得当。那老贼秃已动手杀我,却无缘无故的,忽然叫了声“哎呀”,将劈下来的刀掣回去不杀了,并即时窜了出去把房门关闭。

这种怪异的举动,虽猜不出是什么用意,然而听他出门的时候所说的那几句话,可见他不是好意。不待说之后也是要再来对付自己的。

这的知客和尚,就刚刚劈出来的那一刀,便不是我赶得上的,若是他亲自来和我动手,我怕是抵挡不住。可恨我手里兵器在上山的时候,便已纳在寺里,现在赤手空拳的,拿什么东西挡他呢?于今逃跑既已无望,却也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找一件可以拿在手中当兵器的东西,人多动起手来,赤手空拳未免也太蠢。

蒋温伦心里想着,两眼向房中搜索,虽没有灯光,看不大明白,但是窗外的月色光明,反射进些儿光亮来,可以看得见靠窗一张方桌,是很坚牢的木料做的,四条桌脚,更是粗壮。心里很欢喜:折两条桌脚下来,可以马马虎虎的当兵器使用。刚待扳翻桌子将脚卸下,只是还没动手,陡听得有许多脚步声,在外面石坪中走得响。

因是这时候已经是十分寂静的深夜,万物都和沉沉的睡着了一样,什么声息也没有,所以虽相隔不近,响声都能听得进耳。那响声一步近似一步,且来得非常急骤,不待思索,就料定是知客老和尚叫来的帮手。那里再敢怠慢,一手将桌子掀翻,“喀喇、喀喇”

两声响亮,两条桌脚也在蒋温伦双手中握着了,打算当门立着等候,只要外面和尚一开铁门,就用毒龙出洞的身法,出其不意冲杀出去。

这才一刹那,便听得脚声已到了房外,好像有几个走进了中间吃饭的房里,有几个走到了窗户外边。两处都卿卿哝哝的说话,只不见推开铁门。蒋温伦异常着急,恐怕那些和尚从窗眼里放闷香进来。心想:守在这房里,横竖免不了是一死,与其落到这些贼秃手里,不如拼命再向屋瓦上冲他一回。

冲出去了是我的造化,冲不出去,就冲得脑浆迸裂而死,也强于死在贼秃手中。遂仰面朝屋瓦上一看,不看时几乎着急到了极点,这一看却又几乎高兴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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