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起来的感悟是一回事, 现在被送到秦悠悠面前挨骂是另一回事。
戚忍等终于忙完后才像是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弟弟，无甚表情的将全身上下包扎一通的江淮打量一遍，道了一声“跟我走。”
江淮心情复杂的跟着戚忍走了，一路上没少用眼神打量这位在所有人心目中都十分伟大的戚队长,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戚忍在他的眼里莫名的伟岸了起来。
不过等到了池羽的小区后，江淮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秦悠悠之前和他提过池羽的房子很大, 他当时嗤之以鼻, 能有多大, 他也有钱，他如果年纪成年了可以买房了他也可以买。
现在看一看, 好像买不了, 在b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 加上花园泳池别墅本身将近一千平米的房子，他可能真的买不起，在即将面临暴风雨的时候江淮还有空想一想明星是真的太有钱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将近凌晨五点钟, 江淮其实已经有点困意了，他没忍住又转头看了戚忍一眼, 自己将近二十四小时没睡觉已经很困了, 戚忍这都五十多个小时了吧，却比他看着更精神。
他原想着戚忍把他送到后大概会休息一会儿, 但戚忍将他送到了秦悠悠的跟前后便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站在强烈的白光下下意识的想说一句什么，但戚忍走的太快而他依旧不适应自己对戚忍打心眼里的变化，直到戚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江淮才想起自己刚刚是想叫一声“三哥。”
好吧, 现在已经顾不上三哥了，现在要面对的是已经酝酿这风暴的亲妈。
江淮蹲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现在一语不发的秦悠悠比之前暴揍他的戚忍还恐怖，除去恐怖以外还有很尴尬的一件事是，池羽还坐在另外一边围观秦悠悠教训他。
太丢人太尴尬了。
秦悠悠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震怒，看在江淮这一身伤的份儿上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忍住不要再对江淮动手。
但说真的，刚刚看见戚忍捉着江淮进来的那一刻，秦悠悠觉得自己差点被气到弄充血。
戚忍说话也是言简意赅，一句话就将现在的状况解释清楚，说他在扫黑中逮住了在地下拳场打拳的江淮，除去江淮以外拳场的其他人都已经蹲局子去了。
江淮大气都不敢出，秦悠悠气的捂着心口给自己顺气。
直到戚忍走了，秦悠悠好不容易将心态稍微调节好后这才道，“江淮，第二次了。”
江淮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第二次了。
“这是你第二次撒谎了”，秦悠悠冷声道，“第一次，你撒谎说酒店不退预定金，所以你不能浪费钱你要继续住酒店，我没有拆穿你；第二次，你说你已经辞掉了拳场的工作已经答应了不会再去打拳了，结果前脚刚刚保证完后脚就被小忍从拳场抓了回来，江淮，什么时候撒谎都不用打草稿了？啊？我不拆穿你我劝自己相信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
江淮低着头，对此他没有解释。
他当然知道撒谎不对，从小到大秦悠悠和他说过多少次不可以撒谎，秦悠悠说失信于人，既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你在对一个人撒谎的同时，你也将失去这个人对你的信任。
为什么要撒谎呢，是觉得秦悠悠太好骗吗？
不是吧，江淮从来没有怎么觉得，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秦悠悠肯定是相信他的，所以他才敢这么去消耗去浪费秦悠悠对他的信任。
他借着秦悠悠对他的信任骗了秦悠悠，江淮想通了这一点，蓦然间眼眶微微发酸，他似乎感受到了秦悠悠此刻的失望与难过，也感受到了自己心口一瞬间涌上的悔意。
“对不起妈妈”，江淮垂着脑袋小声道。
秦悠悠沉默了许久，这次重新缓缓道，“我记得我教育过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谎言都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从一开始为什么要撒谎？不是所谓的退不了酒店，也不是你和你二哥相处的不够好，就是因为你根本还没有辞掉拳场的工作，你依旧瞒着我还在打拳。”
江淮脑袋垂的更低了，“是。”
“那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打拳呢。”
“因为不安全不合法”，江淮依旧小声道。
“对，你看你都明白，但你不认同，你认为那里并非像我说的那么危险，你厉害所以不会受伤，你运气没有那么差所以不会被警察抓走”，秦悠悠道，“所以你在打拳和听我的话这两者中间选择了前者。”
江淮：......
“可现在事实证明，我说的对，而你所认为的并不对。”
江淮：......是。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吗？”
江淮觉得自己大概懂了，但他一时半会儿总结不出来，秦悠悠替他总结了出来。
“因为你太自信了，小五，当然自信不是一件坏事，我很高兴你可以这么自信，因为你确实该自信，你很聪明刚刚开始学习就能超过很大一部分的同学，你的身手数一数二谁也不敢惹你，这些都是可以让你变得自信。可在自信的同时小看别人是不可取的，无论是小看你周围的人，还是我。”
“我说的对而你认为的不对，不是因为妈妈比你强，妈妈没有你这么好的身手也没有你这么聪明，我之所以在大家眼中还算优秀是因为我活过的年岁太多经历的太多。我活了将近百年，见过太多人见过太多事，所以我了解的更多，对于这个世界我比你更加了解它的生存法则，你不了解这个世界，并且你依旧保持着末世的生存法则，信息不对等这很危险。我不让你去打拳，是对你没信心吗，不是啊，是因为这个世界有更可怕的存在，我知道你身手厉害，可你再厉害能你能厉害过现在的新型武器吗？你能快过警察手里的枪吗？你能在面对那么多警察的时候顺利逃脱吗？”
答案是不能。
以前江淮也许还会梗着脖子说我当然可以，但现在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昨天认识的那个警察，也就是被他视为对手带他去医院的警察告诉他他是个刑警，在他周围和他一样的比他更厉害的大有人在，而除去刑警还有择选条件更加苛刻的特种兵，那无疑是更强的存在。
他如果只能和这个人打成平手的话，那在面对更多的这样的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胜算。
更不说他们还有枪，一枪打中脑壳就能让人立马毙命的恐怖武器。
这些以前从未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和东西，其实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如果今天除黑的人不是你三哥，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大概知道吧，如果没有戚忍他指不定已经被崩了一枪或者和拳场里边的其他人一样被关到局子里去了。
也许以前说过的“对不起”很多都是敷衍的，但今天的“对不起”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哪一科能像今天一样让江淮真心实意的感觉到自己错了。
“对不起妈妈”，江淮眼圈微微发红的抬起头，“我真的错了。”
秦悠悠目色沉沉的看着江淮，没有说话，许久后她站了起来，“想明白了就去睡觉，之后几天不用去学校了先好好养伤吧。”
江淮看着秦悠悠转身上楼的背影，单薄，瘦弱，略为还有一些疲惫，让他不得不去怀疑是不是自己让她变成这样。
腿已经麻了，身上的伤疼着疼着也渐渐麻木了，江淮盯着已经没人的楼梯口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一个声音打断。
江淮一愣，蓦的抓头，这才看见了坐在旁边却被他完全给忽视的池羽。
江淮：......
虽然他和池羽在群里已经吵过无数次架，但这确实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虽然这个见面很是丢脸。
江淮捂着胸口，顿时觉得本来已经不疼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没好气的别过脸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池羽“啧”了一声，慢悠悠道，“这青一块紫一块的，确实挺好看的。”
江淮：“......”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的好弟弟是个武打小能手啊。”
“......谁没个年轻冲动的时候啊，你没有青春期没有叛逆期吗？”
池羽倒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然后道，“好像没有，至少没有差点把自己弄到监狱去。”
江淮气的肝儿都疼。
这人怎么比在群里还要阴阳怪气？？？
他深吸一口气，结果疼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强忍着疼痛怒道，“你烦不烦啊，你能不能去睡你的觉！”
“行了”，池羽从沙发上站起来，也不欺负江淮了，“跟我来。”
“干什么”，江淮没好气道。
“爱来不来，不来就睡沙发去吧”，池羽没管江淮往楼上走去。
江淮愣了一下，急忙从地上翻起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跟在池羽后边往楼上走去。
“二楼三楼，住哪一层”，池羽站在二楼楼梯口问他。
还有三楼呢，江淮酸了一下，别别扭扭道，“妈妈住哪儿。”
池羽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指了指一扇门，“这间。”
“那我住旁边那间”，江淮道。
“没问题”，池羽笑眼弯了弯，打开房间门示意江淮往里边走。
江淮越别扭了，本来吵架吵的好好的突然和平相处的模式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梗着脖子进了房间，他总觉得池羽这个表情像是要整他。
但是将房间整体观察了一遍，卧室很大，落地窗浴室衣帽间书橱应有尽有，比起他住的套房酒店也是有过之无不及，完全没有虐待他的意思。
江淮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直到池羽走后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左看右看又挑不出毛病。
将近二十四小时没睡觉真的很累，身上还疼得厉害，江淮没心情计较这些了，从衣帽间里扯出一床被褥随便拉扯开，脑袋挨上枕头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秦悠悠早晨起来后进来一看，就看他躺在乱七八糟的床上，衣服没换被子也没盖，叹了口气将旁边还叠成一堆的被子扯开盖好，这次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间。
隔壁房间门打开，池羽走了出来，秦悠悠拍了拍池羽的肩膀往楼下走去，边走边道，“羽儿你看着他点儿，他如果出门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知道”，池羽压低了声音道，“妈你放心吧。”
秦悠悠“嗯”了一声，她对池羽还是很放心的，临走前又抬头看了楼上一眼，等上车后这才给戚忍发了条信息。
半分钟后戚忍的电话拨了过来，平时低沉磁性的声音多了写没有睡醒的喑哑，电话那头叫了一声“妈妈”，如果在场有戚忍的下属，一定会被戚忍这种堪称撒娇的语气给吓一大跳。
“还在睡啊”，秦悠悠有些后悔给戚忍打电话了，应该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的。
“太累了”，戚忍道，“五十三小时没闭眼。”
秦悠悠一下子心疼了起来，“那块挂了去睡觉。”
“没事”，戚忍舒了口气坐了起来，“妈妈是想问江淮的事吧。”
“谁要问他”，秦悠悠道，江淮的事他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她倒是更担心戚忍，江淮怎么说都是参与者之一，江淮说戚忍直接将他带回了公安局，秦悠悠有些担心会影响到戚忍。
戚忍低低笑了笑，“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除了卧底的那个刑警以外，其他人都以为江淮是不小心撞上的无辜少年，毕竟没人能想到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是那里最有名的打手之一。
秦悠悠又和戚忍聊了一会儿然后赶忙催促他去休息了。
这也太辛苦了，五十几个小时不睡觉，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秦悠悠又发愁的按住脑袋。
唉，之前的不省心，这个太省心，都让她人头疼。
江淮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起来后身上的血和汗黏的难受，纠结的看着身上的绷带，在拆绷带和洗澡两者之间犹豫了三秒，果断选择了洗澡。
龇牙咧嘴的拆了绷带又冲了澡，整个人打着哆嗦围着浴巾下了楼，一下来就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看东西的池羽，四目相对，江淮傻了三秒后急忙冲上楼去换衣服，等走到房间门口才想起自己没衣服。
顿时又纠结了。
他和池羽身高差不多，池羽的衣服他肯定能穿，但不想找池羽要，但不找池羽又不行，江淮深吸一口气重新捂着浴巾走到楼梯口，
“喂”，江淮喊了一声。
“干什么”，池羽头都不抬。
“...给我找身衣服。”
池羽依旧看着手中的剧本，面不改色道，“给谁找见衣服。”
江淮：“......”
“我！”
江淮怒道。
“你是谁”，池羽悠哉悠哉道。
艹！
江淮怒了。
“我是你爹。”
池羽目光一顿，将剧本丢在桌子上站了起来，“那你就光着去吧。”
我就艹了。
光着就光着，老子身材这么好又不是见不得人。
愤愤的就要回房间。
池羽慢悠悠的补充一句，“一会儿钟点工会来打扫卫生，到时候记得藏着点。”
江淮：“......你针对我！”
“你都要当我爹了我还不能针对你？”池羽挑眉道，“光着，还是要衣服，自己选。”
江淮：“......”
“再问一遍，你是谁。”
江淮：“......是你弟弟行了吧！”
池羽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走了上来，“本来就是个弟弟非要嘴硬，嘴硬有什么好处。”
江淮：“......”
他真的好想揍人。
“行了过来吧”，池羽上到二楼打开了自己房间门，江淮跟了进去。
和自己住的房间格局基本差不多，但装修风格不太一样，池羽打开衣橱间让他自己去选衣服，江淮左看看右看看不得不承认池羽虽然嘴欠但衣品着实不错，在心里冷不丁的给池羽加了一分。
算了看在他借自己衣服穿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选了一条休闲风格的衣服出来，正想随口和池羽说声谢谢，突然猛地站住。
看看这扇门，再看看旁边那扇门，江淮刚刚给池羽加的分瞬间又没了，他暴怒一声道，“不是说我隔壁是妈妈吗，为什么又是你！”
“因为我已经住妈妈隔壁了呗”，池羽给了江淮一个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挥了挥手道，“换你的衣服去，别光着膀子辣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