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头,见病人有人看望了,忙解脱出来。
走过来对秦小川无奈道:“小伙子一醒来,先是傻傻地笑,后来又不知道被什么吓着了。一直闹到现在。医生也来看过了,说很正常。你是何先生的儿子吧!这里交给你了,我得去休息下。”
护工见秦小川点头,也不顾他脸sè苍白,就走出病房,并随手将门带上。
秦小川大脑一片空洞,已经不能自主去想什么。身子靠在墙板呆呆地看着床上坐着的自己。自己的头上还缠着绷带,脖子上也固定着颈托。正吃惊地指着秦小川,张着嘴说不话。
突然大喊道:“你怎么是我?我爸爸妈妈呢?爷爷nǎinǎi你们去哪啦!”说着害怕地哭了起来。
还以为上天真的没亏待我,给我一个幸福的家,喜欢的职业。哪知道,这幸福竟如此短暂。
看着大哭的何翰,秦小川突然笑了。自己已经在网球赛场上爽过了,还有什么好失落的。该人家的就该还给人家,我秦小川可不是个孬种,窃取别人的家庭和事业。算了,这孩子怪可怜的,别把他吓坏了。
思及此,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走向病床。
“你是何翰吧?”见他狠狠地点头,温声道:“你开车撞了我,我们俩的灵魂进错了身体。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我叫秦小川。”说着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
何翰不哭了,抓着秦小川的肩膀,叫道:“你胡说。不是的、不是的,我还在做梦。你别吓我。”
“是真的,不信你掐你一下,看疼不疼。”
何翰果然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疼的他龇牙咧嘴。
“疼吧?可见不是在做梦。我醒来时,也害怕过,也掐过自己。”秦小川的语气依然很温和。
“怎么会这样?”何翰呆了,抽涕着辩解道:“可我这几天都在打网球,我还拿了冠军呢!家里人可高兴了。”
“那是我替你拿的。你这十几天是不是一直在做梦?我睡觉时,老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是你吧?”秦小川耐心地问道。
何翰愈发糊涂了,喃喃道:“我打网球,我一直在打网球。可就是说不出话,也没有人理我。”
“你喜欢打网球吗?”秦小川问道。
何翰迷茫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自语道:“爸爸让我打,我就打。我学习不好,脑子笨。爸爸说,只有打好网球才有出路。”
“等你爸爸来了,我们告诉他实情。等哪天我的身体好点了,我们再撞一次,看能不能对换回来。”秦小川建议道。
何翰愣怔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眼泪又流下来了。
哭泣道:“我从小就笨,同学们都嘲笑我。我又不会说话,爸爸妈妈也难过。”
说着抬起头来,摸着眼泪道:“我这些天见到爸爸妈妈,他们都高兴得很。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难过。”
秦小川劝道:“你家里人都爱你,不会因为你笨而嫌弃你。你要相信他们。”
何翰点头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想让他们高兴。”
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就因为自己不机灵,想让家人高兴,什么事都听家里安排。可他以后该怎么办?总不能指望家里人一辈子吧?
秦小川心里感叹,带着欣慰的口气道:“现在好了,我帮你拿了外围赛的冠军。你家里人都高兴坏了。这会正在酒店招待亲戚朋友呢!你何翰可以很骄傲地告诉他们,你也是很聪明的。”
哪知道何翰却憨憨地摇摇头:“我还是不聪明,那不是我。”
自己灵动的眼睛,怎么何翰一上身就变得傻不拉几。
秦小川心里为自己的那双眼睛哀嚎,嘴里却笑道:“你已经拿到冠军了,谁也不会再笑话你了。”
“可以后还会笑话我的,爸爸会更难过。”何翰依然摇头。
突然他似想到什么解决之道,高兴道:“你就当我吧!让家里人都高兴。”
“那你怎么办?我可是个机械设计员,这工作你能做吗?”秦小川有些啼笑皆非。
何翰的脸又耷拉下来,涩声道:“我每回考试都不及格,老师说什么,我也听不太懂。”
说着拉着秦小川的手求道:“我好久没看见爸爸这么高兴了。我这次又闯祸把你给撞了,爸爸肯定更难过了。我们先别说,先让家里人多高兴阵再说。”
这孩子虽不聪明,却天xing纯良。看着自己曾经机灵的眼睛,如今像个小鹿般的纯净。秦小川心里一阵柔软。
叹道:“那先瞒一阵子再说。待会爸爸来了,你可想好了怎么说了?”
“我就说我什么都忘了。”何翰难得聪明一回,自己也很得意。
“我帮你取得了外围赛的入场券,七月份要去běi jing打大师赛的资格赛。这些你知道吗?”
何翰茫然地摇摇头,续而感叹道:“你这么厉害啊!”
说着又使劲抓着秦小川的手,求道:“爸爸的理想就是让我成为网球运动员,还想让我参加职业赛。可我的水平不行,在班里连同学也打不过。你帮我去打大师赛,我爸爸肯定会高兴坏了。等你打完大师赛我们再和爸爸说,好不好?”
秦小川点了点头,心想还能快活一阵子,那我就好好地享受吧!
何翰又问起这次比赛的经过。听到jing彩处,手舞足蹈,浑然忘记了身上还有伤,还有自己的处境。
真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我哪能伤害这样的人。秦小川暗暗感慨。
两人正说的高兴,何治国匆匆地外面进来了。
“小翰,秦小川怎么样了?”
“爸爸”何翰和秦小川异口同声叫道。
见何翰的眼睛亮晶晶的,秦小川一阵黯然。默默地低下头。就凭他这样,还能瞒多久,才说好的事,转眼就忘了。
何治国愣了一下,自动忽略何翰叫的那句。
对秦小川笑道:“小秦好了?”
说着就拿疑问的眼神,看着有些落寞的儿子。
秦小川正准备坦白,不料何翰反应过来了。
傻傻道:“我什么都忘了。”说完也拿眼神乞求秦小川。
这是什么个情况?何治国心生疑虑,只觉得何翰的语气及表情都无比熟悉。
在刹那的恍惚间,秦小川低着头艰难道:“秦小川被我撞坏了脑子,许多事都忘了。以后就由我们来照顾吧!等出院,就把他接到家里。就住我的房间,反正我住校,回来也少。”
啊!怎么会这样?这以后可怎么办?高兴了一晚上的何治国,被这个消息冲淡不少。看向病床上做着的人,那人还偏偏傻傻地又说了句“我什么都忘了”。何治国心底冰凉。
也语气艰难道:“也只好这么办了。只是,他家人到时会怎么说?”
不料儿子却语气坚决道:“他家里人不管他,他也不需要理会他家里人。再说,您不是陪给他们十万吗?从此两不相干。以后我们照顾他一辈子就是了。”
“那不和他家里人说吗?”何治国觉得不妥。
“说什么?要是问起来,我和他们说。爸爸,你不用管了,他们来找你,也别理会。”
何治国想起儿子曾经被秦家人刺激的差点失常,虽觉得有点过激,却也理解。当下也不跟儿子理论这事,车到山前必有路,等秦小川好了再说吧!
他们在病房里正说着秦小川的伤情,有人敲门。
秦小川叫了声“请进”,就见温阳扶着莫千宇走了进来。两人都很有礼貌地向何治国问好。
莫千宇恭喜何翰赢得冠军,秦小川惭愧道:“对不起,不是因为我,你哪会受伤。否则这个冠军就是你的。”
莫千宇笑道:“你可别把这事兜自个头上。我这是老伤,那天看了专家,说不能过量运动。我是拼得太狠,才旧伤复发。再说,放眼国内,如今谁能赢得了你。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不受伤,进了决赛也打不赢你。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给大家留个悬念,我也算有点面子。”说着微笑起来。
其实那天莫千宇的确是看了专家。只不过他去医院大厅交拍片费用时,撞见了何翰。后来就没再去复诊。说起来,秦小川的确连累到他了。他这么说,不过想让何翰心里好受罢了。
病床上的何翰见到温阳和莫千宇,很是兴奋。想开口打招呼,却见他们都围着秦小川说话。才猛然想起来,如今自己不是自己了,不由地面sè黯然。
本来他嘴巴也不利索,只能眼看着他们三人,逸兴横飞地讨论下午决赛的过程。
大家正说得高兴,何治国踌躇地插话道:“小翰,你还回不回家了?爷爷nǎinǎi和你妈都在家等你呢!”
莫千宇和温阳这才想起,今天的ri子对何家人是多么的重要。自家人自会不得好好庆祝一番。因此都忙催着何翰回家。秦小川却不愿意。
“秦小川刚刚醒来,需要人陪护。我今晚就在这过夜了。爸爸,你回家吧!”
何治国急道:“不是请有护工吗?哪里需要你在这里陪护。你nǎinǎi都快半个月没怎么见你,心里惦记着呢!”
这时,病床上的何翰突然道:“这里有护工,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说着眼含乞求地看着秦小川。
温阳见秦小川还在踌躇,笑道:“我现在回学校,大门都关了。不如我留下帮你陪护,明早你再来医院,我们一起骑车回校。你放心回去吧!”
在几个人的轮番劝说下,秦小川只好随爸爸回家。临走前,何治国又把护工找来,好一番叮嘱开车带儿子走了。
秦小川想起何翰在他临走时可怜的眼神,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想自己承受这良心的折磨。
鼓起勇气说道:“爸爸,你不觉得秦小川像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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