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候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弱冠之前,他有着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傲然与自信,却从不盲目自负。
四年前发生意外之后,他将年轻气盛的傲气收敛,归于平凡,但他心中始终有自己的道,虽然充满了遗憾。
一年前再次卷入意外之后,他决定不再将过往埋藏。
他要拾起道心,顺心而行。
他要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每次遇到危机就只能仓惶逃命。
他希望从今以后,不论自己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像师父一样,站在前面为自己遮风挡雨,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臭小子,你快走!”
师父泣血怒喊,只留给自己一个伟岸的背影。
这个画面深深地刻在马候心里,映在马候脑海里,是他永远也无法抹去的记忆。
他知道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师父不算高大的苍老背影,扛起了一片天。
师父他老人家化名逍遥子,可他一生都不曾得到真正的逍遥。
“逍遥堪自乐,浩荡信无忧”不过是他老人家苦中作乐罢了。
他是人,不是仙,他有普通人的忧虑和烦恼。
风餐露宿,日晒风吹的日子在二人游历的过程中实在是太平常不过。
自己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师父为了不让自己也受那么多罪,可是费了不小心思。
等自己渐渐长大,就越发懂得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和敦敦教诲。
如今他老人家仙去数年,自己一个人试着混了这么些年才更知处世的不易,所以他现在才越发觉得师父远非自己所能及。
听到林凡夸自己的师父,马候满眼都是光。
因为他就是自己的光,是自己人生历程中最明亮的光,是自己要用尽一生去追赶的目标。
马候嘿嘿一笑,
“我比我师父差得多了!”
林凡淡然一笑,只是觉得这人有意思。
虽然他相貌一般,没自己好看,但算得上一个有趣的灵魂,这就够了。
不得不说,他师父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于公于私,都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士。
而也正是这样一个人,才能教育出一个这么不错的人。
只是可惜像这样的好人却不长命。
林凡随即想到了之间所见识过的故事,以及刚才刘思澈讲述的经历。
那样和善的老人却被人逼迫致死,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依旧好好地活着。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有愧,不知他在这过去的日子里的每个夜晚是否能安然入睡。
或许可以,甚至睡得很香,就像甄有财一样。
毕竟,人和畜生,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这世界其实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是非对错有时候不是仅靠个人就能影响得了的。
很多时候,批判仅限于道德层面,而在那个时候,在某些人眼中,道德批判,根本就不痛不痒。
说来讽刺,道德,只能约束有道德的人。
林凡起身去保鲜柜里拿了一瓶水,
“喝吧,我这没茶。”
“哎,客气了。”马候起身双手接过。
“希望你不会让你师父失望。”
“哪能啊,哥!”
“嗯,还有就是,那个恶灵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我来解决。”林凡边说边走回沙发。
“好嘞,你放心!”马候拧开水瓶大口地喝着水,
吨吨吨,
入喉。
刚才一惊之下确实出了不少汗,现在回过神来确实很渴,也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惹出什么祸来。
“还好遇到你了,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确实,如果仅凭马候自己的话,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
他和师父的修为差距可不是这几年就能练到的,虽然恶灵被重伤之下又被封印了这么些年,但也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
师父保佑啊!
自己的运气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说不定当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就看中了自己这点!
难怪当时师父说,
“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气运加身,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当时年幼的自己也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好啊!”
......
师父果然有眼光!
“如果没有遇到我,那你就慢慢修炼吧?”
“那哪儿行啊哥,等我修炼成了,那恶灵不知道已经害了多少人了。”
“你还会像今天一样,傻不愣登直接上吗?”
“嘿嘿......”
马候只是挠头笑笑,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在这样的年代里,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多了吧?
他们侠肝义胆,从不顾及个人的利益,只是向着心中的道义前行。
“师父曾告诉我,我们修道之人,借的是势,修的是心,如果心中没有足够强大的信念,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
“当时师父还文绉绉地说了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说,我们修道之人既然借了这天地间的势,就应该为这天地间,扫除一些污浊。不求人间全然清净,但求一方心安理得,且问心无愧。”
“我深以为然,你觉得呢,哥?”
林凡稍稍回味了一番,点了点头,
“确实。”
是啊,确实如此,尤其是最后一句,林凡深有体会。
虽然他希望这人间再无不公与不幸,但他也深知这是过于理想化的想象,是不可能实现的臆想。
所以他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仅此而已。
同样的,他也不是一个烂好人,不会什么事都要参合上去。
只是顺着自己的心而已。
“你师父,是一个通透的人。”
“那可不是吗!”马候微微昂着头,挺着胸,“不然他老人家怎么能培养出我这么优秀的传人?”
“......”林凡觉得能这么蹬鼻子上脸夸到自己也是不容易,“论皮厚你绝对比你师父强。”
“哎呀,哪里哪里!我应该也就这么一个地方堪堪比我师父强了。”
“呵......”林凡笑笑不说话。
也是够了。
马候视线随意地扫视着,看见前方装了许多菜的保鲜柜,努了努嘴,问道:
“哥,你这还能吃饭的吗?”
“自己吃的。”
“嚯,那吃的还挺不错的。不过,你们也需要吃饭的吗?”
“不吃饭饿死吗?”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好奇,没想到阴差也喜好人间的味道。”他眼珠子转了转,“哥,你是清口还是重口。”
“偏重吧。”
“那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我也一样。”蹭饭的意味很明显了。
但林凡只是,
“
哦。”
“嘿嘿。”
马候倒也没不好意思,
“哥,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用手指了指地下。
“以后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我这不是还年轻嘛,哥,到那天还早呢。”
“你多像今天一样呆头呆脑地不自量力,说不定很快就下去了。”
“哎呀,这不是意外嘛,哥,你说说呗,我好奇。”
林凡放下手中的书,思考了一下,
“好好珍惜在人间的日子,别干坏事,你永远都不会喜欢待在下面的,这底下,很......”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用了这么一个词形容,
“枯燥。”
“枯燥?”
“嗯。”
“所以底下是真有地狱刑罚吗?”听到林凡说别干坏事,马候反应过来。
“有。”
“那你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去了下面,会受罚吗?”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受罚?”林凡反问一句。
听到这句话,马候嘿嘿一笑,“那我就放心了!他现在,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吧?也不知道现在的他在哪,又是什么样子。”
“投胎转世之后,他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了,上辈子的事情,与现在的他无关。”
“也是也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老人家走的那天,我开了天眼也没能见到他。”
“这不是很正常吗?他应该要远比普通人看得开,人去如灯灭,归去便归去,他应该没什么放不下的吧。”
马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人生来死去,是一种规律,灵魂遗留人间同样是一种罪过,他还会不懂这些吗?”林凡看着他,“你,似乎有些放不下。”
马候一笑:
“嘿,哥,不瞒你说,我自小无父无母,靠着乞讨,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没有饿死病死算是我命大。”
“直到后来,我师父把正在捡垃圾的我带走,我才算真正有了一个家。虽然之后那些年同样风雨飘摇,但我却不再需要仅仅为了活着而担忧,不用再担心第二天是不是又吃不饱。”
当年,年幼的他正在离龙虎山不远处的一个小镇子里,捡垃圾,是他师父恰巧遇见了他,才将他带走的。
至于为什么没人收养,其实多的他也记不清楚了。
说来奇怪,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很抗拒陌生人,但偏偏就那么鬼使神差地跟自己师父走了。
只能说,有缘份吧。
“他教我识字,育我做人,将他一身的本事都传授给我,改变了我的命运,这是天大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对我而言,他既是师,亦是父。”
“到最后,也是他拼了性命,让我得以逃出生天。”
“我这条命,这身本事,都是他给我的。”
“你说我,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对吧,哥?”
林凡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那边的刘思澈,脑中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确实,那些曾在生命中给予了我们希望和温暖的人,永远让我们难以忘怀。”
对啊,有些人,总在我们灰暗的人生里,像是一道明光一般,照亮我们的人生轨迹。
也许他们同样平凡普通,可对于我们而言,他们就是我们人生中的暖阳,温暖无比,点燃我们人生的希望。
我们应该要永远铭记,永远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