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十日后,三骑终到长安城。
武当山距长安不过八百里,并没有衡山到武当山的路程远,之所以耗时会相差无几,主要是回百花谷耽搁了一天,且她们为免把马给累垮,便有意将速度放慢了一些,没再那么赶,毕竟不是每匹马都是像老黑那样速度快耐力足有灵性的宝驹。
虽然沾了护国山庄雨使身份的光,能在官办驿站换驿马奔行,但三天两头就要去与驿吏打交道换马,也嫌麻烦。
长安自古帝王都,自大秦初建神州文明,迄今将近两千年,不说历朝历代皆设都城于此,也差不了多少了,强汉,霸楚,盛乾,雄奉,神州历史上最强盛的五朝之四,俱建都于此,就算唯一例外的秦都咸阳,也是同在陕州府内的大城,不仅与长安毗邻,更有部分地域重合,由此可见长安城地位之特殊,放在佛道两家的那些高人口中,就是天地龙脉之所汇,人间千古帝王城!
虽自数百年前杨家异奉王朝开始,京师在地逐渐东移,长安城早已不复神州正朔之位,但象征意义犹未散尽,仍是兵家必争之地。在今大明一朝,长安城为陕州府府城,亦是北抵周室的战略指挥中心所在,驻军多达十万,十倍二十倍于一般州府,与两关府并称为御北双府,地位可见一斑。
施回春的医馆本名回春堂,不过因地处长安,又名扬天下,故往往被称作长安医馆,医馆具体建在长安外郭城东城青柳胡同尽处,并非什么繁华之所,不过有圣手神医的招牌在,这地段繁华与否也就无关紧要,每日照样有络绎不绝的求医者。
凌珊她们到时,正值黄昏,医馆外足有数十人排起两条长龙,多数是平民百姓,也掺杂着几个家丁仆从装饰之人,想是替主家代排!
走进医馆,内部情形一览无余。
医馆内的坐堂大夫有两人,一个约五十上下,蓄着微白山羊胡,身形枯瘦,坐在铺子东北角,另一个则三十左右,面白无须,中等身材,坐在西北角,分别对着馆外的两条人龙,期间还有学徒杂工穿梭来往。
凌珊稍加回思,便认出两人,是施回春四大弟子中的大弟子苗东青与四弟子江北寒,他们与二弟子西门钝、三弟子凤南离划作两组,分单数日双数日轮替在馆内坐堂。
施回春医术虽精,但不知珍惜羽毛还是偷懒,自十年前定居长安开设医馆以来,便立下三个规矩:第一个是只在每月初一十五的辰时、酉时也就是早晚两个时间段出手,并且一天最多医治九人,绝不多一人。
第二个规矩,是出诊不出城,即谁需要出诊,则仅限于长安城之内,绝不出城门哪怕一步,且若出诊治病,一个顶三个名额。
至于最后一个规矩,则是重金买安康,诊金高得离谱,请他看一次病,普通百姓得先攒三年银子,富户也得被扒下一层皮来,至于病人穷富之分,全看施回春本人判断,俗称见富宰三刀,雁过也拔毛,而且是先收诊金再看病,否则概不出手,当然,如果收了诊金却治不好病救不了人,便三倍退返诊金。
因而施回春虽开设医馆,初期却还是靠着外聘大夫维持,后来这几个亲传弟子出师,便由弟子代师日常坐诊。
凌珊之所以知道这些,起因在于五年前。
当初她遇上重伤垂死的神通侯朱玉楼,一时同情心发作,便想救人,只是医武不分家的说法在她身上没怎么体现,她自然是不会什么高明医术的,好在向人打听到长安城最有名的医馆便是被称作长安医馆的回春堂,便先渡气暂时帮朱玉楼吊住性命,然后将人送来,由此才保住了堂堂护国山庄之主的性命,而她本人亦了解了一下这个据闻在神州九方皆负盛名的医馆内部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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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的伙计见有三个女人不讲规矩,即没有排队便径自入馆,立即上前阻挡,好在不知道脾气好还是上头有规定,虽是上来驱人,言辞间还算客气,没有恶语伤人。反倒后头排队的人不满叫嚣起来。
凌珊浑不在意,对伙计道:“我们是你家绿秧小姐的朋友,今日来是访友,不是来看病的,哪里需要排队?”
绿秧姓施,是施回春的女儿,比凌珊要大几岁。
当初送朱玉楼来时,正好是施回春亲自开堂坐诊的日子,但只剩下一个出手名额,是被凌珊武力威逼外加上三百两银票强买到手的,为此令施回春大为不快,放言没一万两银子就不救人,当时凌珊也就千八百两的银票,上哪去找一万两来?好说歹说老头就是不松口,逼得凌珊差点动手收拾这丝毫不讲究医者父母心的老古板,好在适逢施绿秧外出归来,见朱玉楼的确危在旦夕而求情,才令施回春答应救人。
那次之后,凌珊也见过施绿秧三四次,只是施绿秧年纪越大,便愈发整日沉迷于医理,聊天时说的都大半是曾经哪里有过什么病人,是什么人怎么治好的之类相关话题,且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草药味,渐渐凌珊也就不喜欢和她一起,到了近两年,更一次都未去找过她。
与施绿秧本就不深的交情,也就更淡,相较起来,与杜蘅那样的脾性相投之人远不能比较,只是泛泛之交,终究也算是交情,她倒也并给完全妄言!
伙计听了将信将疑,便打听身份,凌珊只道:“我姓凌,你家小姐自然知晓,去通报就是”应付过去。
另一边的苗东青与江北寒忙着给人看病,没顾上这边,否则怕是还得应付一番。她与施绿秧总算还有些交情,但与他们可没有,也就是知道名字长相的程度罢了,故而并没打算多打交道。
伙计招来另一名杂工去后院通报,自己则请凌珊几人到内堂静等,正提着茶壶倒茶,忽然外面杂乱声响,有喝骂之声,亦不乏惊呼之响。
凌珊好奇出外一看,有七八名军伍兵卒正在驱人,透过散乱人群,可见更远处街头,还齐整排列着二三十名兵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