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吉维用手背抹去眼角的血液。“帕德曼·亚通,无尽长城总署会把你分尸!”他对着马车高喊,“你密谋杀害王国卫兵!我虽然被剥夺了爵位,但我的卫兵都还保留着王国卫兵身份!”
斯德库·亚通回头看向马车方向,眼见父亲大人并没有现身,旋即转头看向被一众手下包围的海吉维,“先把他抓起来,他是叛国者,让他认罪!”他说,“他手下的王国卫兵密谋杀害我父亲,大家有目共睹,你们说是不是?”
“是!斯德库统领说得对!”
“就是这样!”
“杀掉叛国者!”
斯德库是帕德曼的儿子,同时也是帕德曼的亲兵统领,手下有着二十人的骑兵队伍,自然,他有非常多的亲信,这时候,大家一起哄,立即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其他人都是一些仆从和下人,哪里有什么主见,就连刚刚偷袭海吉维的卫兵的时候,他们都没敢抬眼去看。
海吉维与斯德库战斗了上百回合,又被一名五级武士偷袭得手,力竭加上重伤,使他有些恍惚起来。此时被七八人围攻,立马就被一人踹中了胸膛,被夺取了黑铁长剑。
“让我问问他问题。”斯德库说道。
“去见鬼吧,阴谋者!无耻之人!”海吉维被绳子捆住,趴在斯德库的脚边,嘴角咬出了血,他如果能抬头,一定会把嘴里的血吐到对方脸上,不过踩在他后背上的脚不能让他动弹。
斯德库啐道:“你感辱骂和诽谤一位男爵之子,凭借这点,我就能杀掉你!”
“要杀就快点!”
“不!你必须承认你想要刺杀我父亲,想要刺杀一位王国男爵,这是叛国罪!”斯德库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一旦他得到海吉维的亲口承认,那么他就可以凭借功劳,不花任何代价地奴役他的鲜花草原!“你承认之后,我才会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你别想就这么干脆的死去!呸!”
海吉维当了二十多年的男爵,哪里不知道小子要玩弄权力,他永远不会顺他的意,“你会遭受到报应的!斯德库!你的父亲帕德曼也是,你们会遭受到报应!”
“把他栓在马上!”斯德库命令手下。
他们将海吉维男爵重伤的身体从地上拽起来,曾经的男爵衣衫破烂,没有得到一丝尊重,最后,他的身体被他之前的坐骑,一头受了惊吓的马拖在地上。“别弄死他,”斯德库想着一定要让他认罪,“把他扔马的背上去,这个家伙晕过去了。”
队伍已经走进了荒原海,灰色的草可以将他们的小腿覆盖。海吉维·亚克尔与天黑之前苏醒过一次,他伏在马上狠狠地干呕出来,然后又晕了过去,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处破落的屋子中。“周围一个活人都没有吗?”斯德库有些暴躁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去找水井,村子中的人都离开了,但他们不可能把水井也带走。”
荒原海的刺骨罡风从破窗中吹进来,将海吉维的意识带回到现实世界,他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了这片破屋中的景象,应该是养驴或者养马的草屋,周围并没有人看守他,实际他,他也不用看守。全身重伤,加上五花大绑,这样的海吉维能够对谁造成威胁呢?
海吉维躺在干草上,静静听着屋子外面的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又听到了一个奴仆怯懦的声音,“斯德库少爷,我们在村子北面找到了唯一的一口枯井,
可是……”
“可是什么!”斯德库的声音显得有些暴躁。
“可是那口枯井是臭的!我们往下面扔了一具火把,看到里面全都是……尸体!”
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
“是马贼干的吗?”斯德库说道,“马贼没有必要杀掉村子的所有人吧?而且荒原海中的贫民有什么好抢的?还都是约德尔曼贱民,大陆最穷的地方的贱民。”
“少爷,跟我同去的骑兵大人说不像是马贼干的,他们让你过去一趟,已经有两具尸体被打捞上来了。”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说务必请您过去看一眼。”
“去把里面的家伙带上,别让他跑了。”
咯吱一声。
房门被打开,海吉维看到了外面的星月之色,已经昏迷了一个白天了吗?或者是昏迷了一天一夜,昏沉的脑袋让他不能做出判断。来不及多想,他的身体就被两个仆人架到了屋外,前面的人是斯德库,他认识那个背影。
他被扔到了自己的马上,或许这是发善心吧,喉咙又干又渴,他的大脑也干涸,根本没有任何的思绪产生,直到马儿带着他来到了众人聚集之处。
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这里,除了帕德曼那辆巨大的马车。海吉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如果一直昏沉,就没有任何机会。
一口枯井,周围围了很多人,两具村民模样的尸体。见此海吉维并没有得出任何的判定,只能根据人群中传出来的只言片语推测:这个村子中所有人都死了,死相恐怖,全身像是中毒了一般变成黑色,尸体堆满村子中唯一的水井。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海吉维男爵也只能收集到这些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斥候老兵的面孔,“是王国士兵干的!”老兵的声音在他脑海中重复,“王国士兵杀掉了所有人!王国卫兵在屠村!”他猛力摇了摇脑袋,才把斥候老兵的声音从脑海中甩出去。
难道自己已经疯了吗?怎么会真的相信斥候老兵的说法,可对方死的又是那样的决然,加上这村子里面的场景。为什么?这个世道究竟怎么了?
“在荒原海中,这样村子有多少?”斯德库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清晰。
“大概十余个,少爷!”有人回答,“具体多少没人知道,但根据军营里面的说法是十五个,当然也可能更多!”
“去把我父亲唤醒,我们必须找到下一个村子,不然没有水源补充,我们明天走不出荒原海。”最后,斯德库下令。
海吉维又感觉自己胯下马儿行动起来,驮着他向黑夜中走去。
他们在漆黑的荒原海中走了一个时辰,穿越成片的灰草,举目远眺,他们终于找到下一个村落。
海吉维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根据他的天文学研究,他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凌晨。
土城村!
他看到村口的石碑,看见灰色的杂草已经快要将石碑覆盖中,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目之所及,村落之中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的生气。
不仅是海吉维在沉默着,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暴躁的斯德库已经无力嘶吼,“去找水井,”他命令跟在马边的仆人,“你们都去,用最快的时间找到村子中的所有水井。”
在土城村中唯一水井旁
,一支破败的小黑旗随风飘扬,没有人知道小黑旗代表什么,水井里面的尸体被打捞上来。漆黑的干尸,同之前见到的尸体一样!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仆人们一个一个归来,“村子中只有一个水井?”失去水源,帕德曼这时候终于没有心思和车厢中的小夜莺调情了,站在水井旁,他大喊道,“再给我出去找!所有人都去!找到水井的赏十枚金币!”立即,二十余名仆人四下散去。
二十名守卫留在场间,他们被斯德库召集起来。海吉维身体软趴趴地伏在马儿上,听不到他们在密谋什么。不过他大概能猜得到,大概就是如果碰到屠杀村落的黑暗势力,就护送帕德曼先跑之类的。
两只游荡的野狗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骇得众人抽出了手中长剑。
当他们看清那是两条瘦得只剩一层皮的野狗的时候,连搭理的心思都没有,重重用剑鞘敲击了一下地面,将野狗吓走。
村落的房屋都是完好的,甚至有几家明显富裕一点的房子,里面没有任何一点抢劫过的痕迹,所以,他们断定这不是马贼所谓。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并没有让众人安心,反而所有人都是焦灼了起来,如果不是马贼,那么又会是谁呢?最让人恐惧的不是摆在明面的敌人,而是看不到的敌人!
除了两只野狗,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的活物,被派遣去寻找水井仆人都跑了回来。
一无所获。
整个村落只有一口水井,一口堆满了村民尸体的枯井!
在这里停留吗?不可能的,要么走上两天一夜,走出荒原海,要么找到一个有活人村子,找到水源补给,这是斯德库下达的命令。所有,所有人又行动起来。队伍中的一半人是没有马的,速度自然提不起来。看着后面拖拉仆人侍从,斯德库只想把他们的腿全部敲断,等回到领地,就让这一群倒霉的仆役见鬼去吧,他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在天亮之前找打了第三个无人村落。
错落本身的矮墙已经被风化,没有人,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
一口满是尸体的枯井。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的东西。
走了三个村落,斯德库得出了唯一的结论:荒原海中的村落只会挖一口水井,而且水井中盛产人的尸体。
不得不说的是,斯德库杀过人,也见过死相恐怖的家伙,但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任何的尸体是像水井中那样的:浑身漆黑,只剩皮包的骨头。
“他们身上没有伤?”这次,斯德库耐下心来,让手下的骑士检查了一下枯井中的尸体,“那他们是怎么死的?中毒吗?”他的猜测不无道理,实际上,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唯有伏在马儿上的海吉维男爵,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内心似乎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
马车车厢中,帕德曼·亚通对身边的小夜莺说,“几具尸体就吓坏你了,小浪蹄子?”
小夜莺没有说话,呆呆的,任由对方把一只胖手伸进自己的粉红亵衣中。
马车缓缓驶过枯井,压断了躺在枯井旁边的黑色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