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梦开始,皮克就一直担心着朱天。他的担忧有两点:
第一,他怕朱天没有抵制住亡灵力量的诱惑,再次吸食过多的亡灵之气。
第二,他担心朱天耐不住寂寞,自己走出亡灵之塔,走进迷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能发生最严重的情况就是,朱天有可能永远地迷失在了迷雾之中!
难道此时朱天已经走出亡灵之塔了?
这时,皮克呆呆地愣在了石门之前,他这时候的心里是极为复杂的。他在想,难道自己不是一直想摆脱朱天吗?那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这么担心他呢?“索罗斯,”他问道:“石门之内究竟有多么大的空间?”这是一座一眼望不到顶的白塔,同时,这座塔有着广袤无垠的长度和宽度。所以,索罗斯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索完整个二层的?他在质疑索罗斯是不是有遗漏的地方。
得到了亡灵之气的补充之后,索罗斯的面色明显好了很多。“石门里面封印着无穷无尽的亡灵之气,”索罗斯用着特有的磁性声音说道:“越是深入,亡灵之气的浓度就越高。走进石门之后,就连我,最多也只能走出一百步远。如果强行进入到更为浓郁的亡灵之气中,轻则产生幻觉变成一个疯子,重则直接被亡灵之气同化腐蚀,化成一滩脓水,最后变成亡灵之气的一部分。”
“那朱天会不会……”
“不会的!”索罗斯直接打断道:“只要不是傻子,不想自杀,碰到高浓度的亡灵之气的时候,会自然的退避。所以,我没有在石门之内找到他,那么就说明他不在这里。”
不在石门之内,那他会去哪里,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皮克看向窗外,注视着那片蒙蒙白雾,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索罗斯很容易就察觉了皮克在想什么,然而,他却有着另一种想法。“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他猜测道,“或许,他去了更高的层数也说不定。”
更高的层数?
皮克和索罗斯开始同时那些通往更高层数的石阶。
漆黑一片,宛如深渊巨口。
光是那片漆黑的环境就使得皮克产生了恐惧的感觉,他不敢想象朱天是怎么一个人走进去的。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话来安慰自己:
“这是梦境!这是梦境!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就像是一位真正的预言家那样,索罗斯仿佛窥见了皮克的所有想法。“孩子,你在恐惧,”他笑着说,“恐惧是正常的。而且,请你不要把这里当成是梦境来看待,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座塔里有一些东西可以杀死你!”索罗斯的手指指了指上方,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皮克刚想迈出去的脚步又迟疑了起来,他心惊胆战的问道:“你是说,这座塔里更高层数的人可以杀死我?”
“我可没说被关在更高层数的……还是人。”索罗斯强调。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亡灵吗?”
“亡灵之塔里面关着的自然是万灵。所以,更高的层数也关押着亡灵,这是是毋庸置疑的。但有一点你要知道,并非人死了才会变成亡灵,有些特殊的种族死掉之后,也会形成亡灵。”索罗斯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像是精灵、地精、龙族、还有类似于森林狼那样强大的魔兽。当他们死后,都会以亡灵的形态存在一段时间。所以,很容易就能推论出来,亡灵之塔里面所关押的并非一定就是人类的亡灵。”
精灵、地精、龙族、森林狼……这些词汇在皮克听起来是既熟悉又陌生。
皮克见过森林狼,但是不了解索罗斯所说的另外几个词汇。他隐隐觉得自己在古籍的神话传说中见过这样的字眼,但是具体怎么描述的,他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或许是因为在梦里,也或许是因为在担心
着朱天,此时他的脑子有些迟钝。
看见皮克在发呆,索罗斯接着说道:“你能来到第二层,想必你已经打开过第一层的石门。不知道第一层关着的是谁呢?”
“是咯吱。”皮克回答。
“咯吱?这个名字可不像是人类的。”索罗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咯吱应该也借用过你的身体。”
“是这样的,”皮克想起了咯吱特殊的走路姿势,想起了那阵骨头的摩擦声,咯吱咯吱。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觉得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索罗斯这时却是拄着手杖思考起来。
皮克已经来到了石阶之旁,他犹疑地向上望去,看向黑暗。“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朱天已经走了上去。”皮克说道,“他这时可能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也必须带他离开这里。”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皮克担忧自己在睡梦中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索罗斯来到了皮克的身后,他轻拄着手杖说道:
“善良的小子,我很欣赏你对朋友的态度。所以为了获得你的友谊,我决定帮助你。毕竟我以后想要出去的话,还得借助你的身体。”
皮克默默转头,看着这位已经死去了一千年的公爵,看着这位风流浪子。“你说过了,更高的层数代表着危险,你愿意同我冒险?”皮克想了一下,说道:“如果真的有危险,我可以通过从窗外射进来的光芒逃离这里,而我担心,到时候我只能带走一个。”
“真巧,我也想到了这种情况。”索罗斯笑道:“不过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我这里还有一个好办法。”
无疑,索罗斯是一个来自一千年前的智者,皮克迫切需要他的智慧。“如果您能告诉我该怎么做?”他对索罗斯做了一个抚胸礼,“我将万分感谢。”
这时,索罗斯却是摇了摇头,他学着皮克做了一个抚胸礼,说道:“这样摸着自己的胸口,是奥丁人这样的蛮夷种族才会用的礼仪,”索罗斯缓缓躬身,鞠了一躬,“这样,才是我们约德尔曼人表示尊敬的意思。”
这样?
皮克学着索罗斯的样子弯下了腰。
“对,就是这样,”索罗斯点了点头,感慨道,“真是令人回味啊,想当年有无数人对我这样鞠躬行礼,我却是不屑一顾。现在看到属于我们约德尔曼人的礼仪,还是倍感亲切啊。”
“请您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想上去是不是?”索罗斯反问。
“嗯,我必须尽快找到朱天。”
“你想上去,就必须先下去,”索罗斯笑道,“这样才最保险。”
“先下去?”皮克疑惑。“下去做什么?”
“找到咯吱,再让他帮助我们上到第三层找朱天。”索罗斯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股淡然的笑容,“我想,作为亡灵之塔里面的亡灵,一定会十分乐意帮助你。毕竟,你有着带领他们回到现实世界的特殊本领。”
“这是个好办法,”皮克几乎想都没想,连声说道:“如果第三层有危险的话,咯吱一定会帮助我的。”
“我是乐于助人的咯吱!”这句话突然在皮克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走,我们先下去找咯吱……”
……
看着第一层的石门,皮克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一天前的梦境中,咯吱从石门内欢快地跑向了他,而他和朱天生生地把咯吱关在了里面。
等到这时候,想要寻求帮助,却想起了咯吱,皮克心里地愧疚更深了。
皮克的身后,索罗斯提醒他:“石门上有着封印的力量,对于亡灵之塔里面的亡灵来说,有着绝对的排斥力量,肯定是不能随意触碰的,所以想要开启石门,只能靠你自己。”
只能靠我自己吗?皮克把手搭在了石
门上,低头苦笑:“咯吱,等你出来我再向你道歉吧。”
他将双手伸进石门的窟窿之中,这时的皮克并没有信心用他一个人的力量打开石门。毕竟在之前,他和朱天两个人加在一起,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艰难地把石门打开。
不过,总要试试!
他紧紧踩着地面,一股力量从他的双腿传到了手臂上,最后凝聚在双掌之间。
“啊!”他爆发出了一声大吼。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震颤着,让他误以为石门已经有了打开的迹象。但他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最后,他要紧牙关,直到他快觉得要把牙齿咬碎的时候,终于,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响了起来。
“吱压!!!”
石门动了!在皮克的面前裂开了一道缝隙!这时并不是放松的时候,不然之前的努力全都都会白费!
皮克涨红了脸,由于过度用力,他的鼻翼都在抽搐着。
“昂!!!”
宛如一声上古猛兽的咆哮,他瘫坐在了门前。所幸,他已经将石门打开了一道可以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皮克默默向后拖动着身体,躲避从石门了缓缓飘散出来的亡灵之气。
然后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富有节律的声音:
踏!踏!踏!踏!踏踏!
由远及近,最后越来越清晰。频率快得像是连在了一起的鼓点一样。
就如料想的那样,皮克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石门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咯吱有着皮肉的话,皮克一定觉得咯吱定会做出气鼓鼓的模样。只听咯吱这样委屈地问道:“皮克,你为什么又把我关了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皮克想这样回答,但最后所有的愧疚都化作了一句:“对不起!”皮克此时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纠结和懊恼的神色,那双幽蓝色的瞳孔中写满了歉意。
站在石门之前,咯吱那双眼洞里的白色鬼火一闪,仿佛突然燃烧的起了一股愤怒的火焰。他突然冲到了皮克的面前,那只惨白的骷髅头缓缓低下,直接逼到了皮克的脸前!
蓝色瞳孔与白色鬼火于黑暗中相对。“我很生气,所以我要取出你的肋骨,”咯吱突然说,“你怕不怕!”他的手骨缓缓向着皮克伸了过去!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皮克的肋骨抽出来!
对于咯吱的情绪转变,皮克并没有感觉到奇怪。被永无止境地关在石门里,任谁都会发疯吧。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嘿嘿嘿!吓到了你。皮克,你被我吓到了哦!”看见皮克闭上眼睛,咯吱却是发出了一阵笑声,“这就算是我对你的惩罚了。”他伸出的那只手最后并没有伸进皮克的胸膛,抽出肋骨。而是拉住了皮克的胳膊,将瘫倒的皮克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好了,别发呆了,刚刚是吓唬你的。”咯吱在他面前摇摇晃晃,“你不来救我也没关系的,我已经很习惯呆在里面了。”他口中说着没关系,语气里却满是落寞。
皮克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般的舒出了一口气,短暂地沉默过后,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向侧面让出了一步,忙向着咯吱介绍道:“这位是索罗斯,他来自亡灵之塔的二层石门。”
沉默,一阵死寂一样的沉默。
在这片沉默中,皮克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索罗斯和骷髅咯吱。
只见他们两个都在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浅绿色的瞳孔里映射着白色鬼火。
终于,是索罗斯先有了动作,只见他对着咯吱缓缓鞠了一躬,然后起身恭敬地说道:“王子殿下,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