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望谷的人下地后跑得更快,前锋营的人因为穿着战甲,跑得费力,倒有些越追越远了。不过前锋营诸人全是从战场上冲出来的,训练有素,平时练兵有一项就是着甲行军,因此仍是咬得很紧,保持着两三百步的距离。可这么追下去,多半要追丢的,我正要让曹闻道停下来,前面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块空地。
那是个山谷,远远地望去,里面有些房屋,想必是曾望谷的巢穴。我心中一喜,但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将我们引到这里来,难道真会有什么埋伏么?兵法有云:“深谷山林,慎勿轻入”,那也是这个道理。曹闻道也停了下来,正在大叫着道:“你们这群畜生,有种就来与老子斗一斗!”但他也不敢轻易追进去。他虽然粗鲁得很,但人倒不莽撞。
我带着人追上了曹闻道,回头喝道:“列阵!”前锋营真不愧是当初陆经渔的部众,一下子列成一列横队,守住了山谷口。现在周围已无树林,不必担心曾望谷从头顶突袭,只消防着背后有人杀出就是了。最怕的,倒是冲进谷中时,万一在两边的山崖上埋伏着十多人,从上掷下石块,那我们可就要吃亏了。
我走到曹闻道身边,曹闻道低声道:“统制,怎么办?”
曾望谷他们的人在山谷口,却不再用箭了,只是借着谷口的树木石块遮挡身体,防着我们射箭。这架势,也实在像是走投无路,正待负隅顽抗。我道:“曾望谷能在西府军屡次征剿下脱身,绝不是易与之辈,大家当心。”
我们不论从装备、人数上,都已占了绝对优势。万一真中了埋伏,那我都没脸再见人。曹闻道点了点头道:“我先带一半弟兄上前看个究竟吧,楚将军,你在这儿注意接应。”
我道:“你得防着他们从山崖上设伏,掷下石头来。”
曹闻道答应一声,点了一半人向前走去,我带着剩下的一半人拉开了弓瞄准,只消有一个人探出头来,马上便放箭。他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有个人从谷中现出身来,叫道:“喂……”
他只叫得一声,我身周的几十个士兵同时放箭。几十支箭如奔雷驰电,那人大叫一声,急忙向里闪躲,但肩头已中了一箭。我止住了众人继续放箭,道:“等等,他们好像有话要说。”
那人又走了出来。远远地看去,只见他肩上还插着一支箭,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兵?”
曹闻道与他相距已不过几十步了,大声道:“我等是楚休红将军统领的前锋营。曾望谷在不在?让他自行将首级献上,余众饶你们不死。”
那些人一阵默然。这时,突然有个很尖的声音叫道:“是叫楚休红么?”
这声音有一股怨毒之意,虽然现在正是正午,阳光灿烂,我却不由打了个寒战。曹闻道转过身看了看我,大概很奇怪我的名声居然会这么大。我走上前去,高声道:“阁下可是曾望谷么?”
上一次随唐开他们去帝都,在路上遇到曾望谷伏击,我杀了他们一个人,那时曾望谷就发誓说要取我的性命。一听到这个声音,我马上想起了那时的情景来了。那时听得曾望谷声音尖利,好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我心中还大感诧异。
从一堆石头后面,有个身材矮小的人走了出来。这人也穿着绿色的外套,脸上却蒙着一张面具,背上背着一张弓。他走到外面,将弓和箭壶放下,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刀,指着我喝道:“我就是鬼头曾。楚休红,还记得当初我的话么?”他的刀也不知是鎏过金还是怎么,通身是金黄色的,灿然生光。
我走上前去道:“自然记得。不过这话好像也不会兑现了,曾望谷,你马上弃械投降,我就饶过你那些部下,只将你带到符敦城去。”
曾望谷脸上戴着面具,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双眼却像要喷出火来。他喝道:“放屁!姓楚的,你要有胆量,就来与我生死相搏。”
我笑道:“我是一军将领,为将之道,不逞匹夫之勇。你投不投降?”
曾望谷尖叫道:“你这胆小鬼!”
我沉下脸,喝道:“放箭!”
身后一下又飞出了一片箭雨。曾望谷大概也想不到我会命令放箭,猛地向后一跳,手中刀上下翻飞。这样的做法虽然有点不太光明正大,但曾望谷这人一向只是偷袭过往行人,我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光明正大了。如果他再跑得话,我真有些不敢再追,不如干脆射死了他,剩下那批部众也省得枉送性命。
现在距离已不到百步,前锋营刚射出箭,突然从那些山石后也飞出了密密的箭矢,正是对准了我的。我没料到曾望谷竟也打的这个主意,大吃一惊,百辟刀已然出鞘,人也猛地向后跃去。他们射出的箭不及前锋营的密,但一时有数十支箭同时射出,那还是难以应付的。曹闻道惊呼一声,和另一个士兵冲了过来,两人帮我将射来的箭挡开,只听得“啊”的一声,那士兵动作虽快,却被一箭射入咽喉,仍是直立不倒,飞过来的箭在他身上“叮当”作响。
这士兵是为我而死的,我强压住心头怒火,定了定神,却见曾望谷身前是一堆断箭。他没有人帮,竟连一支也没能射到他,还有一些箭居然射到离他三四尺远的山崖边了,看来前锋营士兵的箭术也是良莠不齐,没有曾望谷手下箭术厉害。我喝道:“动手!一个也不要留!”
曾望谷他们就在山谷口,现在冲上去,如果山上有埋伏的话,连他们自己都会被砸到,看来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才逃到这儿来的。我想得太多,让一个弟兄为我送了命,心中又是歉疚,又是恼怒,已不再打算饶恕一个了,定要将曾望谷这批人斩尽杀绝。
曹闻道喝道:“大家跟我来!”他本来就在我前面,一发力,已冲上前去。二百人在千军万马中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山谷中齐齐冲上,真有不可阻挡之势。我紧随在曹闻道身后,也没用长枪,手中握着百辟刀,盯着曾望谷的身影。曾望谷向我挑战,我没答应,现在却终要和他一战。我已打定主意,定要取下他的人头,祭奠死去弟兄的英魂。
曾望谷仍然一动不动,手握着单刀,好像在等着我。虽然他脸上罩着面罩,但我仿佛能看到他嘴角的冷笑。我抢上一步,已冲到曹闻道跟前,一跃而起,厉声喝道:“受死吧!”
这一刀劈向他头顶,哪知刚欺近他跟前,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人猛地一夺我的刀。这股力量突如其来,我大吃一惊,向边上一看,只道有哪个人接了我一刀,可是身边哪有半个人影。我心中惊骇莫名,只觉刀上仍有一股力量,虽然也不是太大,但我的刀已失了准头,不是对准曾望谷了。这时曾望谷也已一跃而起,尖声叫道:“死的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