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说上了车就能活命。说不定,跟我们走反而死得更快些,那些女子也许也有这样的想法,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很迟疑,也没人再上车。我也不去多管她们,现在上车的都是些胆子较大的女子,她们自保有余,倒不必我们多分心。我看了看,把飞羽也拴到最前的车上,人也跳了上去叫道:“不要分那么多车,都坐到这辆车上来吧。”
甄以宁叫道:“统制,你……”
我道:“我的马好,有两匹刀驾车,也省得诸军分心。”
刚说完,忽然从西边传来一阵呼喊,一些前锋营士兵退了回来。我在车上站起来,大叫道:“镇定!镇定!”
甄以宁道:“我去看看。”他拍马向东边过去,马上回来道:“统制,东边的蛇人攻势太强,邢将军一部伤亡惨重,顶不住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我道:“好吧。”伸手从身后拿下那竹筒抛了给他道:“接着。”
甄以宁接过来,道:“统制,我有个办法阻一阻蛇人,你放心吧,快走!”
他跳下马,拔出腰刀在地上挖了个坑,把两个竹筒埋在里面,伸手向我招了招道:“统制,从南边走。”
我们和卞真分开后,我是从南侧杀进来的,卞真杀向北边,如果向北,那又得和蛇人大军对上了,按计划也是向南去。但是蛇人也许也猜到我们的策略,从后军涌上的蛇人全到了南边,守御南边的钱文义极为吃紧。我想了想,叫道:“让钱将军退后,我们从北走!”
曹闻道怔了怔,马上道:“正是,从北边走好走一些。”他把扛在肩上的那蛇人往我身边一扔,道:“我去传令。”
蛇人的战力太强了,它们把全力放在南边,便是为了把我们堵在营里,想要把我们全歼。如果再按原定计划,只怕我们真被全军覆没。现在只能死中求活,那庭天的《行军七要》中也说过“置诸绝地而求生路”的话,那也是说这样的情况。从四面的战况来说,南边和东边的厮杀声最大,陶昌时的西边也时时爆发出巨响,想必是陶昌时正以火药守御,倒是杨易的北边相对平静。而我们杀到北边后,如果能和卞直合为一处,那力量更强,才更有机会杀出去。
拿定了主意,曹闻道与几个士兵去下令了,我一抖马缰,叫道:“飞羽,看你的了。我一条性命不怎么值钱,可这儿有几十个小姐呢。”
这些女子年纪大小不一,不过最大的恐怕也只有三十来岁,马马虎虎也可以称得上是小姐。她们大多面黄肌瘦,但也有几个颇为美貌。她们能逃回去的话,会不会也成为战利品,被二太子他们分给功臣呢?如果这样,她们的命运也不见得有什么改善。我猛地又想起了她,气息一滞,一阵疼痛涌入心头。
这时,东边的邢铁风已夹在一堆士兵中过来了。他盔甲上满是鲜血,手中的长枪上也正有血滴下来。他一见我便叫道:“楚休红,蛇人的攻势太强了,他妈的,你把我安排在这样的地方。”
他对我一直没有什么礼数,但是他力战至今,我能在中间安安稳稳地安排,他的功劳实不算小。我叫道:“你那一队损失如何?”
邢铁风道:“四百多人,现在剩下的大约不到三百了,不少人也挂了花。”
那就是损失了一小半了。在蛇人营中,受伤落马,那就意味着战死。我一阵心乱,叫道:“让失了马的士兵上车吧。”
邢铁风笑道:“死则死耳,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楚休红,你可还是婆婆妈妈的。”
我也没理他,让那些失了马匹的伤兵上另几辆车。还好,失马的士兵不多,只有二三十个,也许在对战时一旦丢了马匹,恐怕大多也退不回来了。
甄以宁这时已布置好,在那几个埋在土下的竹筒上堆了一些断木碎片,正往上面洒着火药,他抬起头道:“快走!”
这时钱文义和陶昌时也退了回来。钱文义叫道:“统制,为什么不向南边出去了?”
他的士卒损失也与邢铁风差不多,大约剩下的不到三百个了,陶昌时一部损失倒并不大。甄以宁叫道:“让失马的士兵快上车!这里有我来应付!”
那些士兵十来个一辆车上好,几个受伤不重的士兵驾车,一共又乘了三辆车。我一抖缰绳,喝道:“出发!向北!”
邢铁风先向北边杀去,陶昌时忽然大声道:“楚将军,让我来断后吧!”
我们夜袭本是九死一生的事,现在断后,更是危险之至。陶昌时的话里有一种悲壮,我顿了顿,点了点头道:“好吧,小心。”
甄以宁这时正让一个士兵用大枪在地上划一条沟,自己一边往那沟里洒火药,我见他落到了最后,回头叫道:“甄以宁,快来,蛇人过来了!”
那些不走的女子大概也知道这里马上要发生一场血战,她们突然发出了一阵哭喊。这阵哭声让我心烦意乱,但也只好硬起心肠,只当没听见。甄以宁这时已用火药在地上洒了五丈余长的一条长线,正把一竹筒火药洒光了,他一手拿一支火把,一手拄着长枪,回头向我叫道:“统制,我马上来,你们快走!”
这时那些着火的帐篷上火势已弱了一些,忽然间从南边和东边的那些火堆里火星四射,出现了一批黑压压的蛇人身影。我心头一紧,叫道:“甄以宁,快走吧!”
现在他一个人落在最后面,铁柱一样直直站着。这个少年人总是异乎寻常的老成,在火光中,我看见他紧紧抿着的嘴角和皱起的眉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那些蛇人已冲了过来。甄以宁把那些碎木堆成一堆,也并不高,蛇人大概只要用枪一挑便能挑散。我心急火燎,甄以宁忽然一弯腰,叫道:“去死吧!”
他把火把往地上一扔,长枪往地上一撑,人跳上了坐骑,转身向我们这边而来。他的火把一落地,那一条长长的火药线马上点着了,从几丈外看过去,那一点亮得异常的火光像流星一样在地上飞驰,甄以宁刚跑出一段,那批蛇人也刚追到那堆乱柴边,忽然,从那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火药的炸响,我们已不算太意外了,但这声巨响实在太响了,连大地也发出了一阵颤动,飞羽也不禁长嘶一声。我拉了拉缰绳,但身后车上那一批女子却又发出了一阵惊叫。这阵惊叫尖利得像刀锋,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回头叫道:“闭嘴!”抖抖缰绳,让飞羽静一静。
在那堆柴禾下,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火焰的喷泉,火舌喷上来足有丈许高,火星到处飞溅,一些冲在最前的蛇人被炸得血肉横飞,洒了一地。虽然炸死的蛇人不过是一两个,但这声巨响和火焰让蛇人都顿了顿,大概也被吓住了。
没想到把火药埋在地下,竟然威力更大。我一阵惊喜,叫道:“快走!”
邢铁风和钱文义已赶到前面,我们几辆车在中间,最后则是陶昌时的狼兵。冲过一阵,我们和杨易一部合在一起,接着向前冲。那阵火焰挡了挡蛇人,但蛇人又开始冲上来,已经在和陶昌时接战,从身后传来的厮杀声与惨叫声不断,空中不时飞起残肢,有人的,也有蛇人的。
甄以宁催马到我身边,道:“统制,我这儿还剩五个竹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