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可扭动门把手,轻轻一推,门即被打开——一阵冷风吹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门后是杂草丛生的室内花园。
临进门前,云凌可想到顾绮楠的描述——林烨就是在花园中被怪物抓走的。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走进花园中。
云凌可并不是一个多么胆大的人,从小就生活在母亲身边,接触的几乎都是异性。缺失父爱和同性的引导,他失去很多阳刚之气,很多时候表现的更像是女性。
在之前经历的惊悚片中,云凌可一直扮演的是个需要保护的对象。他总是缩在队伍最后,不敢像其他人、甚至是女性一样,直面危机和死亡。
但是云凌可在某些时候又会表现的十分活跃——他乐于助人,而且帮助他人对他来说是一种习惯——比如,云凌可会十分勇敢的做出某些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决定,或者会给予同伴已鼓励,即使其实他内心害怕不已。
这是一个矛盾的性格。
花园中比室内更加明亮——这里有天窗,并且顶棚都是透明玻璃——抬头仰望,可以看到月亮和星星——看来初临剧本时的大雨已经停了。
寒冷的晚风从天窗倒灌进来,让云凌可寒毛乍起。
他努力使自己表现的比看上去勇敢,但是微微颤抖的双脚已经深深出卖了他——即使这样,云林可还是认为自己无比镇定,他从未有现在这般勇敢,独自面对黑暗、未知、危险和内心。
这种环境下,他不禁审视自己。
已经二十三岁的他,内心依然如同孩子。
任性的作为自未来做决定,任性的认为在成长道路上是父母造成自己心理的扭曲,任性的忤逆作为长辈给自己做的安排——可惜这些任性再也不会发生,如今云凌可在惊悚影院这个诡异的、无法用科学证明存在的地方,为了生存苟且、挣扎,或许哪一天就死了,再也不会被人记起,包括父母、朋友。
云凌可内心十分悲哀,为自己感到悲哀,为芸芸众生感到悲哀——生活何尝不是一个惊悚影院,只是生活的舞台更加广阔,演员更多——惊悚影院只是一个社会的缩影,这里充满无奈、充满危险、尔虞我诈,甚至惊悚影院的意志控制着每一个演员,反射出这里同样权力至上。
就在云凌可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传来‘嚓——’一声,像是石头的摩擦,又像门被打开。
他转过身,只见齐膝高的杂草丛中出现一个黑洞洞的方形入口,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慢慢拔高,露出脑袋、肩膀、双手、身体,但是——他没有脚,就这样悬空在那里。
等他慢慢飘近云凌可,定睛细看,顿时用双手捂住嘴巴——他全身都是腐烂的——颅骨暴露在外,双臂只剩下焦黑的骨头,没有肚皮,从肚子中淌出的内脏、肠子、脓血潺潺滴落。
“你…你是…你是子华吗?”虽然恐惧已极,云凌可还是强装镇定,颤抖着念出台词,“子华,是你吗?”
它自然不可能是苗子华,但也可以说是苗子华。因为在剧本中,苗子华现在已经死了,他死后带着强烈的怨念,这股怨念被怨灵吸收,让怨灵变得更为强大——所以它可以看成是苗子华的怨念。
“子华,你别吓我,”杨彬在恐惧之下已经入戏,他已经把自己当成夏季,当成苗子华学校中的好友,“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怪物一步步逼近,云凌可嘴上喊叫着,双手前伸像是要抵挡什么,同时不断后退。
但花园是有范围的,终于,云凌可已经退到花园的墙壁,再退无可退。
怨灵似有所感,站开颚骨,发出‘霍——霍——’的声音。它在笑,在笑云凌可的胆小,也在笑人类的自欺欺人,还在笑即将到来的杀戮和死亡。
怨灵举起双臂,焦黑的骨头像是橡皮,飞快的扭曲,变成粗长的藤蔓。藤蔓如蛇一般电射向云凌可,一个呼吸之间,将云凌可捆了个结实,接着像拖垃圾一般把云凌可拖进草丛中,没入方形入口中,与黑漆漆的入口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烨挣扎着撑起身子——在替身娃娃生效时,他就已经脱离绳索的束缚,被送到十字架的附近——只需要抬起头,林烨就可以看到之前自己被绑的十字架,地上的法阵还残留着他的鲜血。
而现在代替林烨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是一个稻草扎成的娃娃。
林烨感受到自己体力稍有恢复,便想要快些逃走。他知道这里还不安全,至少也要跑到地窖之外,才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林烨听到熟悉的‘霍——霍——’声——那个形貌丑陋的怨灵已经回来了。
林烨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还有什么遗漏,迅速奔向周围的黑暗中,躲藏在一根突起的罗马柱后面。
待他堪堪隐藏好身形,林烨就看到那个怨灵身后拖着一个人影,一步一步走近烛光——摇曳的烛光忽明忽灭,蜡油淌满地面,灯芯已经快要烧完。
林烨猜测怨灵拖着的身影是谁,是饰演夏季的杨彬,还是饰演余斌的云凌可?他直接剔除了那个人是袁佩姗或其他人的可能性——作为女性,袁佩姗身材娇小,明显不似受害者,而其他人要么是重要配角,要么是主角,没有那么早陷入危机中。
不得不说林烨的分析很合理。
怨灵已经走进烛光中,它直勾勾盯着原来绑着林烨的十字架——上面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死物——这让怨灵十分愤怒,如果它有脚的话,现在一定会气的跳脚。
于是,怨灵把满脑愤怒发泄到新到手的猎物身上。
它粗鲁的收紧藤条,即使被捆绑这的猎物发出痛苦的哀鸣。再一甩肩膀,藤条打在十字架上,瞬间把替身娃娃打的粉碎。藤条犹如附骨,缠绕上十字架,最后把猎物捆绑其上——林烨注意到连接着怨灵肩膀的藤条齐肩断开,但是又有新的骨头取代藤条的位置。
此时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影面朝林烨,同时也让林烨看清了他的身份——正是余斌的演员云凌可——他双目透出深深的恐惧和仇恨,从林烨的方向看来,就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盯着——这是人类在临死前最后的勇气。
林烨深深被这个眼神震撼。
但,似乎怨灵对这个眼神十分欢喜——临死的怨恨越严重,死后爆发的怨气将会越大——它决定要玩弄一番猎物,再残忍的杀死他。
怨灵的右手骨变成一把骨刀,抬起刀伸向云凌可——云凌可开始挣扎,他的动作告诉林烨,他正在尽力向后退,但是被牢牢固定在十字架上,无论如何他也逃不开了。
骨刀在云凌可的手臂上摩擦,十分缓慢的摩擦着,一点一点割开云凌可的皮肤、血肉——云凌可咬着牙,他想自己死的勇敢一些——这让林烨感到毛骨悚然。
然而严酷的刑法仅仅是刚刚开始。
林烨不断捂着自己的嘴巴,强忍着没有喊出来——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仅仅用恐怖来形容了——这是一种震颤心灵的绝望。林烨亲眼看到了一场刑罚的盛宴。
怨灵用骨刀慢慢切割着云凌可的每一寸身体,却不把血肉彻底割断,仅仅让它们挂在云凌可身上。此外怨灵像是几十年经验的屠夫,它完美的避开云凌可的要害。因此即使云凌可全身是伤,却一时半会不会死亡,并且剧烈的痛苦会让他的大脑一直保持清醒——这才是最可怕、最严酷的凌迟。
一刀一刀落下,仿佛全部落在林烨心头。恐惧让他哭泣,眼泪已经流淌满面,他早已经泣不成声。
但是,在这整个过程中,云凌可都没有叫喊出声。虽然剧痛让他脸庞扭曲,仇恨让他眼欲喷火——直到他感觉累了、困了,再无呼吸、心跳,只剩下他的鲜血慢慢流尽,灌满整个锁灵法阵。
林烨知道,云凌可已经死了,他见证了云凌可的死亡,见证了这个到死都在强子忍受痛苦的生命——它仅仅是为了自己不死的那么难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