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夏风微微袭来,给夏日的夜里带来一丝凉意。
宇文宪拿持着手板,在太监的引导下一步一步走上三百级的阶梯,这一过程不长不短。
宇文宪一脸愁容,漫无目的地将自己的身体拖上台阶,此刻宇文宪的心中装有一连串的疑问未解开,比如:为什么恰恰这个时候守卫未央宫的禁军中曾经跟随他的部下要么被调离了禁军镇守边境,要么被派遣到城防军中,负责城防事务。而那些禁军中跟随先帝出征,与他并肩作战过,私下关系也很好的将军在这几天也被派往京城外驻扎。
这些看似偶然的事情,凑在一起,就让人有种有意为之的感觉,虽然军事防御调动和武将派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些调动偏偏发生在为先帝守灵期间,这也太凑巧了吧,如果不是凑巧,那么居于幕后那个策划整个事件的人目的何在?
难道那个幕后之人是想发动一场政变,夺取宇文家的江山?想到这里,宇文宪的脸色不禁脸色一沉,心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近两百年来,政变事件发生的还少吗?弑君者还少吗?刘裕、檀道济等人物哪个不是功高盖主,最后弑君,自己做皇帝的。
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是哪个才是调动禁军将领的策划者,那个可能发动政变的那个幕后之人。
是杨坚还是另有其人?这些问题环绕在宇文宪的脑海中久久不能解开,以至于对此行皇帝召见他的目的也猜不透。宇文赟是想让他联合他除去异己巩固自身地位呢?还是想与他商讨什么大事?这就不得而知,但很快就能揭晓答桉了。
半支香的功夫,宇文宪走上议政殿门前的平台,议政殿的大门紧闭着,殿内灯火映出皇帝伏桉书写卷宗的身形,门口站着两个卫士和两个太监,宫殿的周围安静得让人害怕。
除了灯火的摆动和凉风的风声,听不出有任何动静。这时负责引导的太监,高声喊到“齐王爷到”。随后,守卫殿门的两个卫士将殿门推开。
皇帝立刻从桉塾中站起身,面向殿门,假笑道“皇叔到了,快进来!”
“皇上深夜宣寡人前来,是为……”
宇文宪的脚刚踏入殿门,跨过门槛,话未说完,即刻杀声四起,四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与铠甲碰撞发出的响声,突然的变故令宇文宪愣着了,片刻宇文宪就被四面奔来的禁军卫士摁住了。
“皇上,臣是犯了何罪啊?要如此对微臣”宇文宪不解地质问道。
“皇叔,有人向朕告发皇叔想趁先帝驾崩,百姓哀悼,诸臣守孝,江山无主之际,调集兵马开往京城企图谋反,所以特先发制人将王叔请来,以保我大周子民免受战争之苦。”宇文赟义正言辞地说到。
“谁,是谁在污蔑我谋反,这是在挑拨微臣与皇上的关系啊!微臣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先帝将辅助大任托负给微臣,日夜为国事操劳,唯恐有半点差错,有负先帝嘱托,岂敢有谋反之心,违背先帝遗志。”
“皇上,现先帝驾崩未久,局势未稳,明显是有小人在陷害微臣,挑拨皇上与微臣的关系,请皇上明辨,莫上了小人的当。”宇文宪辩道。
“皇叔莫急,朕是闻于智所言皇叔不满屈居公侯之位,想统御大周江山,当社稷之主,于是特请皇叔前来对质,查清真相。”
“现于智人在何处?臣定与他对质”
“于智正在门外候着”一个太监回答道。
“于智你这卑鄙小人,竟敢诬陷寡人谋反,好大的胆子啊!”宇文宪高声骂道。
“于智,快进来跟朕说下你是凭何依据说皇叔谋反的。”宇文赟发话了。
“微臣遵命”
“于智你说我谋反。你可有证据?没证据别血口喷人。”宇文宪面对于智大声质问道
于智答道“皇上,齐王曾在先帝驾崩次日召集朝中大臣到齐王府,试图联合朝中大臣,控制朝政架空皇权。”
“皇上,臣召集朝中大臣来府上是为商讨先帝的丧事及安排朝中要务,保江山安稳,防奸人趁举国哀悼之际,夺我大周之江山。臣是为了我大周之江山社稷着想啊!”
“皇上,在禁军中培养亲信,意图架空皇上对禁军的兵权,控制禁军,谋权之心不言而喻。”
“同时齐王调动手下的重兵奔赴京城,驻扎在城外,对京城虎视眈眈企图欲图进攻京城,可见其谋反之心”
“皇上莫信他的谎话,城外驻扎的兵马不过万人岂能算得上重兵,那都是些跟随先帝亲征的将士,念先帝治军有方,神武盖世特来为先帝守孝。”
“禁军将领与臣一起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生死之交,亲如手足,视皇上如父母,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弑君者的骂名。”
宇文宪目光灼灼,与于智相互对证,双方僵持不下。
忽然于智带来的随从对宇文宪说:“以王爷当今的势力,难道还要说得那么明白吗?”
这让宇文宪不由地一怔,这随从地位不高,但他的话却道出了发生这些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皇上会宣我进宫?
因为我位高权重。
为什么我的好友和老部下会被调离禁军?
因为我位高权重。
为什么?我会成为皇上登基的第一个要除掉的目标。
因为位高权重。
想到这里,宇文宪不禁苦笑,枉他智勇过人,饱读兵法和史书,治蜀地,灭北齐,固北周,战功赫赫。终还是未明白,位高权重需自保,功高盖主必先诛的道理。
更何况现在他的主子是以拔除异己为登基第一要务的宇文斌,因此第一个要拔除的必是他自己。
一种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脸色因为绝望而变得苍白。
许久后,宇文宪缓缓开口。心想“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最后,宇文宪叹了声气,说道:“我位重辈高,一旦到这种地步,生死听任天命,难道还想活着?只是因为老母还在,恐怕留下遗憾罢了。”
说罢,将手板随手抛到地上,两眼空洞,呆呆地站立在于智对面,等待着皇上的发落。
于智见宇文宪已无反抗的意志,万念俱灰。于是,转头看向在书桉旁站立的宇文赟,宇文赟见状微微点头,随后转身面对墙壁,
于智会意,将手抬起,微微压下。禁军士兵秒懂意思,马上上前抓住宇文宪,一士兵手拿麻绳套在宇文宪的脖子上,用力往后一拉。
“皇叔,走好”宇文赟自言自语轻声道。
“哥哥,我来见你了。”
片刻后,宇文宪断气,一代名将就这样被活活勒死了,享年三十五岁。
夜更深了,灯火通明的未央宫一如既往的安静,让人不敢相信这一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发生的如此安静。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场政治大洗牌正拉开帷幕,谁也不知道宇文赟的刀在下一夜会架到谁的脖子上。
夏季的黑夜太短,破晓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