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没办法,他回去的太匆忙,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醒了,看了眼手机,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赶紧先给公司的回了,那边rimon说正在过来接他的路上。
rimon着急道:“老余从昨天就联系你,一直联系不上可急死了。你去哪儿了?”
江彦也来不及换衣服了,匆匆上了厕所刷了牙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我就是睡着了,睡得有点死。”
“我的哥啊,你这睡眠可真好。”rimon催促他,“快快快,快过来吧。”
江彦赶紧开车直奔公司,到了楼下的时候又跟老余说了一声。
“老余,谭平是不是就揪着我的背景说事?”江彦跑的气喘吁吁,“大不了一会儿我就交代好了。这个应该有用。”
“不行。”老余躲开人群,见别人没注意,压低声音道,“你要真报了微博名,以后就别想走了,公司用合同拖也得把你拖死的。彦彦,你适合去大的项目组做设计,做首席,做主美。待在外包公司太屈才了。”
江彦以前不想找工作也是这样,他自认画工不错,当初拜得是名师,基本功练得扎实,技艺也很突出。只是这点在他找工作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帮助,因为大公司要看项目经验和团队意识,江彦这种没有经验的学生,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去了只能打下手,工资也不高。
而小公司尤其是外包公司,工作又没多少技术含量,要么策划指明要照着xx游戏抄一个,要么是接了外包后,按照别人的设计画画涂色。说是原画师,实际上就是流水线上的小工人。
这一行业也要不断的学习,长时间的做画画机器,技艺会退步,审美也会跟不上主流。因此江彦一直自己待着接些外包,许是他运气好,被合作方大力称赞并宣传,名气渐响,粉丝也越来越多,每个月接包的收入都比很多公司的主美多。
去年老余通过张远帆找到他的时候,对江彦保证道:“只要有我在,一定尽量少让你做杂活,能不加班就不加班。你愿意,就跟公司里的人接触一下,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公司争斗什么的,你不用操心。”
江彦当时刚分手,自己也开始怀疑家里蹲的意义,于是答应下来。
这一年老余的确对他照顾的十分周道,现在老余改了口风,大概是对公司失望了。
“你别伤心,”江彦进了电梯,忍不住道,“这事儿我们清者自清,谁都看出来是谭平故意的。”
“我知道。”老余叹了口气,“我失望的是老总。其实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能到这一步,已经说明问题了。所以不管这事怎么解决,我都不会继续呆着了。”
江彦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儿你不用管。事情有我呢。”老余道,“我这个组长也不是白当的。”
调查会很快重新开始,江彦终于赶到了会议室,坐在最后。
他看到程以宽往这看了一眼,虽然心里紧张,还是忍不住走了下神——程以宽早上不是这个打扮啊?怎么中途还做了个造型?
不过大背头是挺霸气的。
江彦匆匆收回目光,看向对方公司的其他负责人。何总是跟老余关系不错的那个,对他也维护,王总就是早上的坏蛋。
两边的人员轮流发言,江彦听老余的,对方人员问问题的时候,他就实话实话,其他稍微难点的,老余都替他接了。一直到了中午十二点,也没争出个结果来。程以宽这边又提出查看监控。
黑风的老总脸色彻底黑透了,但也没办法,只得双方各派两个人一起去看。
江彦紧张了半天,这会儿才觉得肚子有点疼。他昨天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了整整一天了。
程以宽视线扫向他,又轻飘飘收回,对调查组的人道:“时间不早了,这样,监控结果查完后你们直接带回公司,我们下午再讨论。”
他说完冲其他人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江彦的老总也皱着眉挥挥手:“那就散会吧,大家去吃饭。”
江彦轻轻松了口气,想等着老余出来一起去吃,刚在休息区坐下,就听手机响。
“你现在有空吗?”程以宽问,“我在停车场等你,有点事跟你说。”
江彦这才想起程以宽早上有事找自己。俩人上午都刻意避嫌,目光都没接触过几次,江彦心里疑惑,但还是偷偷下了楼。
程以宽正在订座位。
“情侣座有吗?”程以宽见他过来了,示意他外面稍等一下,问餐厅,“对,临窗的,封闭一点的。”
等报了手机号和姓氏,把座位定好,程以宽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江彦在一旁瞧见他的表情,是恋爱中人才有的羞涩和雀跃,心里忍不住暗笑。不管是什么人,真的谈恋爱都会变傻啊,学长又喷香水又整发型的,有点幼稚……不过王嫣应该会很喜欢。
他在一旁忍不住笑,见那边忙完了,问程以宽:“学长,你找我?”
“啊,对。”程以宽不自觉地摸了摸脸,转过头看他,“你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
江彦眨眨眼:“我睡着了,睡的比较死。”
“怪不得。”程以宽放下心来,又看了江彦一眼。
江彦的眼睛太纯净了,这会儿歪着头看他,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
程以宽突然有些紧张,表白的话就在嘴边,这会儿却又觉得会突兀。
“江彦,”程以宽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干脆指着后备箱道,“我要送你一样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江彦果然一愣
“送我东西?”江彦问,“什么?”
程以宽脸上发热,转开脸掩饰说:“在后备箱里,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彦“咦”了一声,一脸疑惑地朝后备箱走了过去。
程以宽看他走开,闭眼握拳,默默给自己喊了三遍加油,又把表白的话默默过了几遍,这才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整了整领带,拿手捋了下头发,又深吸了一口气。
江彦正好打开了车盖。
后备箱里是满满的粉色玫瑰,散发着清甜的香味。江彦早上已经看过了,心里一边暗笑学长跟王嫣的小浪漫,一边转头轻轻把花拨开,开始找起了“礼物”。
后备箱收拾的很干净,除了花外也没别的东西。
江彦闷头翻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刚拆封的老虎钳。
江彦:“???”
他眼珠子都瞪圆了,老虎钳?送这个干吗?
程以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十分温柔地问他:“怎么样,喜欢吗?”
江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一想,莫非……学长是在暗示什么?
今天公司里这一出谭平表现的很明显,难道学长是让他放开手脚,虎口拔牙?
老虎钳……大概是吧?
虽然疑惑,但江彦还是拿了起来。
“喜欢!”江彦转过身,挥着手里的东西,一脸受到鼓舞的样子,“谢谢学长,太实用了。”
正准备表白的程以宽:“???”
他黑人问号脸瞪着江彦,江彦十分体贴地维持假笑。
俩人正面面相觑着,就听后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谭平今天上火地厉害,他觉得对方公司的那个程总不是善茬,监控那边虽然没有对他自己不利的证据,但也没法证明是老余和江彦的问题。这一上午折腾下来,老总明显对自己不满了。
他又恼又急,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又立刻下楼想着看能不能找找王总,早点商量下一步的对策。谁想道王总没看到,倒是瞅见了坏事的程以宽。
但旁边的那个,不是江彦吗?
“程总,”谭平搓着手,快步走到跟前,哈哈笑道,“这么巧?哎江彦,你怎么也在这?”
江彦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程以宽认识,于是抢在程以宽说话之前,再次挥了挥手里的老虎钳:“哦,我刚路过,看到程总在忙,所以过来问了一声。”
谭平转着眼珠子朝开着的车后箱一看,倒是立刻信了——后备箱里是大捧的粉色玫瑰,江彦看来是帮忙绑扎了一下。
他心里松了口气。
江彦等他背过身去,忙对程以宽摆摆手,指了指老虎钳,示意自己收下礼物了,随后转身悄悄溜进了电梯。
程以宽:“……”
谭平还在旁拍马屁:“程总买的这花真好看。是给程夫人的吧,哎吆太有诚意了,夫人收到的肯定特别高兴!”
“这个就不劳谭总费心了。”程以宽觉得自己简直像日了狗一样。他早晨四点请人布置的花,特意喷的香水,抓出来的头发,定好的情侣座……
江彦怎么就这么跑……跑了?
那边人影都没了。
他心里暗骂这个谭平坏事,只得认命地把后盖合上,转身钻进车子,沉着脸道:“谭总快去忙吧。”
开车出去,才走两步,又接到了餐厅电话。
“很抱歉程先生,我是mollymolly的店长,刚刚您要的座位已经有人预约了。”
“……哦”程以宽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那就算了,今天诸事不宜,不去吃了。”
他这边憋闷得不行,另一边江彦倒是很开心。
“老余,我决定了!”江彦趴在老余的办公桌上,一脸坚决道,“你要辞职的话,我跟你一起辞!”
老余瞅他一眼,“嘿”了一声,“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其实公司里人挺好的。”
江彦也知道,尤其他们组的人都特别暖心。他不爱参加活动,每次有聚会聚餐都推脱,大家从不勉强,还会给他打包带好吃的回来。有同事结婚会给他喜糖,却从来不会要红包,江彦发了对方也不收,觉得他是个小弟弟。
谭平大概是公司前后几年的恶心第一人。但老总喜欢他,觉得这个外来的和尚放屁都香……那早晚老总也会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的。
“虽然有点遗憾,”江彦摇头,感慨道,“但我在公司这么舒服,主要还是你罩着。我才不要听谭平指挥,让他当他的大总监去吧。”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行。”老余笑笑,“其实在新西兰的项目组时,已经有人在跟我接触了,想让我给他们做技术外援。我问问能不能俩人一起。”
江彦没想到这事还柳暗花明了,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我那时候拒绝了,不舍得离开老东家……”老余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会有这种龌龊事……走吧,哥先请你吃饭!”
他们一块去了家烤肉店,一人又要了一份牛尾汤,热乎乎地端上来。
老余在的时候江彦特别踏实,前者像是长辈,又像朋友,跟他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江彦边吃边聊天,一直吃到肚子撑,这才跟老余回去,俩人又一块打了辞职信递交了上去。
下午自然是避免不了的领导谈话。老总是大概没料到他们会这样,一会儿说公司十分重视他们,一会儿又说公司保证会还他们清白,看样是真急眼了。
江彦和老余既不缺机会也不缺钱,去意已决,甚至连上一个项目的提成都不打算要了。
等到谈话完毕,他们又跟公司里的人吃了个饭。大家纷纷举杯祝福,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跟江彦说话,愿祝他以后越来越好。江彦再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这次却没有觉得不舒服。他红着眼眶挨个谢过,话也多说了不少。
回家的时候已是微醺。
客厅仍是冷冷清清地样子,江彦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水杯被摔在了地上,现在也还是倒在原处。他没有管,直接拐去浴室洗了个澡,又套浴袍,拿着抱枕往沙发上一坐,开始开着电视换台。
一种孤单的感觉悄无声息地淹了过来。
他忽然想起一年前,跟初恋争执时,初恋跟他讲:“彦彦,你不能一直不接触社会,自己一个人呆着会很孤单的,想事情也容易极端。”
江彦觉得他是瞧不起自己,固执道:“你能不能别管我!”
初恋沉默,在那边叹气,“我管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分手后江彦也难过,喜欢的人相互伤害是他最不想见的。尤其是这种因为在意你,为你着想却强迫你做事情的好意,最让人害怕和为难。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办,他自己是妥协过的,所以即便分了手,他也去了老余的公司,不可避免的加班熬夜,做些打杂的工作,收入也不及以前的一半。
江彦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不吵架,自己直接顺从了他的意愿,现在是不是就不孤单了?可是那样的话,现在面对的会不会是更多的要求和强迫?
窗户里漏进来一簇凉风。江彦回过神,自嘲地笑笑,起身去关窗户,这才发现外面好像下雪了。米粒一般的小雪花细细密密地往下撒,悄无声息。邻居们好像还都不知道,各家各户门窗紧闭。他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心里想着明天一定早起,趁邻居们扫雪前去堆个大雪人。
他拿起手机,忽然又想起他昨天把王嫣的化妆品打坏了,明天最好去买套新的,当做礼物赔给她。这样的话找程以宽不太合适,会显得这个男朋友不够体贴,江彦琢磨了一下,打算找王天奇。
刚打开微信,倒是冒出来很多信息,大多是同事的。最上面的是程以宽,看着有七八条了。
江彦点开了语音,就听那边道:“江彦,今天的花是要送给你的。”
“我跟王嫣是形婚,她的爱人在国外。”
“但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我这边大概八点忙完,到时候去你家,我们当面谈谈可以吗?”
江彦:“???”
江彦:“!!!”
江彦的大脑当机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感觉自己好像丧失了理解能力……手指不小心戳到屏幕,语音重复响起。他傻呆呆地听着,忽然瞥见了手机上的时间。
20:15!
从程以宽的公司过来,不堵车的话十五分钟肯定够了!
江彦低头一看自己慵懒风露胸敞腿的大浴袍,一个蹦高儿,赶紧先窜进卧室先换衣服。这边才进去,就听门铃响突然响起。而几乎同时,一种轻飘飘地眩晕感袭了过来。
江彦心里哀嚎了一声“卧槽!”。他眼疾手快,在晕过去之前赶紧扯过了被子。
而门外的程以宽,正提着航空箱,拍门道:“江彦,在吗?我把你喜欢的大鹅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