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罗扇干巴利索脆地道。
表少爷笑了一声,又道:“放心,爷我不想把你怎么着,就是觉得你做饭好吃,想把你带上,那外书房不比内宅,想吃个什么也不是那么随心随意儿,你跟着我只管做饭就是,别的一概不用你干,工钱翻倍,可好?”
“不好。”罗扇依旧果断拒绝。
“嗳……”表少爷挠挠头,“臭丫头,这活儿别人抢还抢不来,偏你就不动心——好罢,爷不勉强你,但你须告诉爷原因——为什么不愿?”
罗扇看着表少爷意外认真的脸,抿了抿嘴儿:“我的人生,我想自己做主。”
表少爷愣了一愣,旋即笑起来:“这想法固然很好,可你……是个下人,你的命运早就交到了主子的手里,哪里有权力能自己做主呢?”
“我们走着看就是了。”罗扇微微一笑。
表少爷黑眸闪动,牢牢地盯了罗扇一阵:“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丫头……好,我等着,我要亲眼看着你破茧成蝶,到时……”
……到时,他会不顾一切地把她要到手,绝不让她逃开。
罗扇当然不知道表少爷心里转的什么念头,掩嘴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表少爷还吃东西么?”
“吃。”表少爷道。
“吃啥?”罗扇问。
“嘴。”表少爷道。
“啥?”罗扇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表少爷搂进怀里,小*儿被大*堵了个严实。
……长夜漫漫……漫漫……
罗扇躺在被窝里,右手仍在发麻。方才那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巴掌抡在那混蛋的脸上差点让她手腕儿脱了臼——尼玛*就*吧他还*她!害她现在***还疼!想不到年纪一把了居然还能有这样的黑桃花运,可惜那个介于风流与下流之间的二手男人不是罗扇的菜,否则她当时就咬回去了。
深宅大院杂事多,尤其过年,从初一开始就有人不断上门拜年,一拜就拜到了正月十五,表少爷因要跟着白老爷待客,所以很有一段时日没在金院里用饭,小厨房的同志们也乐得清闲,罗扇就更清闲了,自从那日被咬之后她就绝少一个人待着,晚上起来做宵夜也要叫着金瓜或是小钮子一起才能放心。
二月初二,表少爷迎着春天的朝阳搬出了金院,前一天晚上他想找罗扇道别来着,无奈罗扇死活不理他在耳室窗内的各种暗示,只好带着些许遗憾地离开了。
黄嫂从大厨房回归小厨房,罗扇光荣退居二线,每天淘淘米择择菜编编竹艺,小日子过得清淡悠闲。转眼到了六月初,绿树成荫百花鲜妍,正是吃喝玩乐的好时节。这天,大厨房小厨房的全体人员招开森林动物大会,嗯,当然不是讨论把大象放冰箱统共分几步,孟管事宣布了一个消息:我们白总同志闲来无事忽然兴起,想要让全府的厨子们来一个厨艺大赛,获得头名的厨子非但能得到五两银的奖赏,而且从此后工钱还可以翻倍。
消息一经公布,厨子们全都兴奋了,一阵交头接耳跃跃欲试,孟管事随后又公布了参赛规则:年龄不限,工种不限,烧火的你想参加也没问题,可以组队,每队只限三人,报名截止时间在明天中午,初赛定于三天后——当然不可能一次定胜负,否则你只会做西红柿炒番茄的难道还要总裁判白老爷亲口去尝吗?海选自有其他评委把关,白老爷才是最后一关。
罗扇一回房就被金瓜小钮子一边一根胳膊架住:“小扇儿!报名罢!报名罢!带上我俩!”
罗扇翻了个白眼:“开什么玩笑,你们没看见大厨房的人也要参加吗?那是些什么人?!那可都是真真正正的大厨!跟咱们这些只给内宅家眷做饭的厨娘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老爷喜欢吃,雇来的大厨必定都是名厨,咱们算哪棵葱?不过是白费力气,你们两个甭美了哈。”
“小扇儿!你就做那什么‘嘎啦饭’就成!多好吃啊!”金瓜甩着罗扇的胳膊央道。
“咖喱饭,谢谢。”罗扇把金瓜扒拉开。
“就是啊就是啊!就做那个罢!金瓜给你烧火,我帮你切土豆!”小钮子缠上来。
“那不过是居家便餐罢了,根本上不了台面。”罗扇把小钮子也扒拉开,一屁股坐上床去,“再说了,比赛有好几轮,我不能每次都做这一种罢?咖喱饭可以留到最后,但是一开始呢?没有点儿拿得住的东西出来第一轮说不定就被淘汰了。”
“这……”金瓜也难住了,挠了挠头,“嗨!管它的!咱就当凑热闹去了!能赢最好,不能赢就当玩儿了!你说是不?”
小钮子也道:“是啊是啊!小扇儿,难道你不想赢啊?你不想挣那五两银啊?你不想月例翻倍啊?”
想啊想啊,怎么不想!可是罗扇一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二就算有那个本事也不想出那个风头,所以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终果断地把头一摇:“不了,你们想去玩我可以奉陪,但是菜你们做,我打下手。”
金瓜和小钮子一见罗扇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只好悻悻地打消了念头。
罗扇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的竹艺拿出来继续编,脑里心里一概杂念皆无,正四大皆空着,见黄嫂进得门来,袖口掏出十几个钱给了罗扇,道:“这是上回卖得的钱。”
罗扇看了看,纳闷儿地道:“怎么这么少?照理这个时节竹玩艺儿什么的才该是卖得最好的时候啊?”
黄嫂叹了一声道:“快别提了,那苍老哥前几日不小心摔断了腿,床都没法儿下,这几日根本没出摊儿。”
鹰子姓苍,苍老哥是他的父亲。罗扇一听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就医了么?严不严重?”
黄嫂道:“重不重的也就那样,关键是他摔的不是地方,少说也得歇上一年半载的,听说家里头花了不少钱给他医腿,说要是想完全康复就得多花些银子,否则将来就得成个跛子,可他家里已经因医腿欠下钱了,哪里还有钱继续治呢?”
“还要多少钱?多少钱才够?”罗扇追问。
“怎么也得十两银。”黄嫂想了想道。
“鹰子呢?鹰子知道这事不?”罗扇又问。
“他家里哪儿敢让他知道啊!”黄嫂又是一声叹,“两口子怕拖累了孩子,一直让苍老哥住在他弟弟家,偏巧那孩子又跟着三少爷去了外省有名的书院里读书,一年不过回来一回,这事儿就更不知道了。”
罗扇起身从衣柜里掏出个竹编的小匣子,里面是她所有的私房钱,全都倒出来装进小钱袋里交给黄嫂:“嫂子,这是差不多四两银,麻烦嫂子这两日再往苍家跑一趟,把这钱给了苍伯伯治腿,余下的我再想办法。”
黄嫂接在手里,看了看罗扇:“你这孩子倒是个好心肠的,罢,我也补贴一些进去,怎么说我在你们两家这儿也沾了不少光。”
罗扇想了一想,望住黄嫂道:“嫂子,我正有件事想跟您请示一下,我决定参加府里的厨艺大赛,同金瓜和小钮子组成一队,您看可不可以?”
金瓜小钮子在旁听了忍不住兴奋地对视一眼,见黄嫂笑着点头道:“可以,当然可以,初生牛犊不畏虎,我看说的就是你们了,去罢!”
黄嫂一出门,金瓜和小钮子就欢叫着扑到了罗扇身上,罗扇却没那个好心情跟着她们傻乐,压力突然山大,爱心也真是绝恕
第二天报上名后,罗扇就开始为参赛菜色伤脑筋了。初赛的题目报名时就被告知,不过是最基本的一菜一汤一点心,食材自备,不得提前加工,一切都要在比赛的时候现场动手制作。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美味佳肴,评分规则满分是一百分,色二十分,香二十分,味二十分,独特性二十分,速度快二十分。报名的团队一共有三十组,第一轮取前十五名晋级。
罗扇算计了一下,独特性她大约可以拿到很高的分数,色香味就不敢说了,毕竟评委是古代评委,如果她做个现代菜色的话保不准对方适不适应口味,但总归不会差到哪儿去,关键在于速度,如果速度这二十分她能拿下,想来就可以顺利晋级了。
初赛的这一天,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大厨房所在的南院里热闹非凡,参加厨艺大赛的和前来看热闹的人将偌大一个院子包得水泄不通,院子当间儿早早砌好了五组灶台,每组灶台两个火眼儿——反正白府财大气粗,砌个灶台拆个灶台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儿。
三十个参赛组一共分成六拨,每拨五组人上灶比赛,评委就坐在临时搭的卷棚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总计十人,罗扇就只认识孟管事一个。小钮子抽签抽到了第四拨出场,所以前三拨的比赛罗扇她们三个就坐壁上观,也正好可以先借鉴借鉴前人的成功办法。
一声锣响,第一拨五组人已然开赛。基本上每组人都是三名成员,主厨一名,烧火的一名,外加打下手的一名。场中选手忙得热火朝天,场下的观众也是看得不亦乐乎,小钮子和金瓜更比别人兴奋出三分去,抻着脖子来回在那里张望:
“哇,快看快看!那个人的刀法好棒!一条鱼就那么噌噌地去了鳞!”
“还有那个!土豆丝切得又匀又细又快!我得练到啥时候才能练成这样啊?”
罗扇有点紧张了,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人家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不?前前后后活了两辈子,她唯一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亮相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加入少先队在国旗下宣誓,平时她老人家就大隐隐于市了,绝少有露小脸儿的机会,这个这个,木有经验很吃力啊。
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功夫,场中第一拨比赛的五组人已经全部结束战斗,成品有专人依次端到评委席上去以供品尝,每个评委也就吃个两三口,觉得好吃呢就多吃几口,后面毕竟还有二十五组人的菜等着他们尝呢。尝完之后就在面前桌上摆的纸张上写下来分数,统一交到总评委那里去核算最后得分,然后由总评委将分数由高至低排出来贴到场边立着的公告板上去,好让围观群众能够看清楚。
第一拨人中排名最高的果然是来自大厨房的厨子,罗扇看见他做的是一道糖醋鱼、一道芙蓉汤和一道金丝烧麦,再想想自己要做的菜式,心里头不由没了底儿。待第二拨第三拨人赛完,罗扇已经基本上认命了:也罢,就当凑热闹了——反正老娘才十岁,呃,十一岁了,还是个孩子嘛,做得不好吃也没人会笑话——年轻就是好啊。
在观众们新奇和热情的目光注视下,罗扇带着金瓜和小钮子以二百五大无畏天不怕地不怕人挡杀人魔挡宰魔的强大气场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