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张见到这张脸,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两年前?
我记得,当时我们在我家附近的豆浆店吃了一顿快餐。
吃完后,我妈说:“我要走了,走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说:“你去哪?”
她说:“去找工作,我现在一个人了,得工作赚钱。”
听她这么一说,我有点难过。
我说:“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离婚?”
我一直想不通我爸妈他们离婚的原因。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见他们吵架,怎么突然说离就离了呢?
问我爸,我爸说是我妈的想法。
问我妈,我妈说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可我还是小孩吗?
就算我是,她都要走了,总得告诉我吧。
我看着她。
她一直垂着头,头几乎要低到桌子底下去了,半天才说:“其实我和你爸感情也一般。”
一般吗?
我觉得她在敷衍我。
我突然很生气的大声骂她:“就你长这样,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呀?谁家不都是为了孩子凑合过?”
我戳到了我妈的痛处,眼睛红红的不再说话。一直到离开也只给我塞了一千块钱,没再说一个字。
我妈长得丑。
小眼睛、矮鼻梁、眉毛很淡、嘴唇很厚且突出,颧骨还比较高。
小的时候,我妈带我出门,别人总说你带的是你孩子吗?长得这么俊?
其实我长得不俊,我只是随我爸,显得比我妈好看点。
她不好看,可还是我妈。
很长时间里,我都还在为我说过的那一句话而后悔,但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没想……
竟然会在这里见面?
是她吗?
我死死盯着红发女人的脸。五官和我妈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头发变成了红色,眼瞳也变成了红色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也发生了变异?
我妈像是没看到我似的,重新低下头,继续念书。
厚厚的嘴唇继续蠕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
男人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接着他松开了我。
我依然在看着我妈,她还在看书,她是真的没看到我?
男人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一边注视着前方,一边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说:“那个人,是我妈。”
说完,我提腿想往我妈的方向走去,可是男人却拽住了我。
男惊恐的问我:“你干什么?”
我说:“那是我妈。”
男人不可思议的摇头:“不,你疯了,你眼睛花了。”
我说:“那真是我妈。”
男人说:“不,那是个男人,是来杀我的,不可能是你妈。”
我回头瞪他:“既然是来杀你的,你就快跑。”
经我一提醒,他松开我似乎想跑,可刚又转身,又回过头来看我:“你呢?你不跑?”
我说:“她是我妈,我为什么要跑?”
男人说:“你没听到脚步声?”
我听到了。
突然明白了,男人说的或许不是我妈,而是另一个来追他的人。
我说:“我不跑,我没犯事,为什么要跑。”
别看我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只是在赌,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是面前这个男人的话,说不定我能逃过一劫。
即使要跑,也不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的行为已经对我构成了威胁。
最重要的是,我找到我妈了,我不能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男人说:“这样吧,我们合作吧,那个人在追我,咱们两个人对付他一个人。”
我说:“他是谁?”
男人说:“别问了。总之,如果我们赢了,我就告诉你怎么逃出去。这里是地下室,没有我,你逃不出去。”
地下室?
这里明明……
我知道了,男人一定是神智不清了。
他被关得太久了,所以精神出现了问题。
况且就算他真的要帮我,我也敢不相信他的话。
他前后的话反差太大了,刚刚还说重要的不是逃,而是怎么活下去。现在却又改变主意,教我逃走?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
还有,追他的人到底是谁他也没说。
我不敢答应他。
见我摇头,男人说:“实话告诉你吧,这是这里的规则。今天要么他死,要么我死,不过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帮了我这次,日后我一定有机会报答你。唉,很多事情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总之,你一定要帮我杀了他。”
他用的是“杀”这个字,还提到了“规则”。
这让我想到了瑟琳娜。螃蟹女孩死后,瑟琳娜也和我说“规则”。
男人之前还说,只有赢,才能活。这两件事情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我有点怀疑。
脚步声近了。
越来越近。
这时候,我妈偏偏站了起来,朝我走来。
我急得冲她大喊:“你别来,你别过来。”
可她偏偏朝我走来了。
我身旁的男人表情变得有些异样。
他手上有刀,刀尖对准着我妈的方向。
我立刻推了他一把,怒视着他:“你想干嘛?”
他说:“你疯了?她想杀掉我们。”
我说:“你丫的给我滚蛋!你没看到吗,她是我妈。”
就在我和男人争论的时候,我妈走到了我们跟前站定。
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像是没看到我们,只是在眺望着远方。
我的眼泪差点就流下来了。
我喊:“妈,你快走,这个人疯了。”
我妈不动。
男人趁这个时候把我推倒,举着刀朝我妈刺去。
我扑过去,死死抱住男人的腰,带着哭腔冲我妈喊:“妈,你快走,别站在这里,这个男人疯了。”
男人的力气很大,而此时我手无寸铁,已经没有武器了。我很怕我保护不了她。
我妈依然不动。
她的表情很淡定。
身后沙滩的颜色正一点点加深。
要变天了。
男人照着我的腹部锤了两拳,我死死抓住他,依然没有松手,连同他一起拽倒在地。
有一个身影好像在朝我们走来,地上拖出一条深长的黑影。
天色越来越暗。
我还在担心我妈,拼命喊:“妈,你快走。”
身影越来越近,黑乎乎的影子由上而下笼罩在我和男人的身上。
是个陌生的男人?
不,是我妈?
陌生男人的脸和我妈的脸交替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是怎么了?
是我眼花了?
来不及确认,被我死死拽住的男人已经提起刀朝上刺去,情急之下,我把他扑倒在地,而刀已经没入在我的腹中。
再一回头,我妈不见了。
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的肩膀很宽,个子很高。
男人的脸很白,鼻上有一颗黑痣,他的脸……和我身下男人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我倒在了一旁。
很奇怪的感觉。
不像是躺在沙土上,而像是躺在水泥地里。
冰冷且坚硬。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太阳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
海浪声听不见了。
我妈妈不见了。
只有两个男人的打斗声。
他们的鞋跟落地到地上的声音是啪嗒啪嗒,而不是沙沙声。
没有阳光的热度,有的只是寒气。
我好像又回到了地下室?
怎么回事?
我往前摸了摸,摸到了冰凉的墙壁,心里顿时一惊。
天阿,刚刚我是出现了幻觉。
难怪那个男人说,现在我们还在地下室。
怎么会这样?
那我妈妈呢?不见了?
就好比上回在沙滩上,我见到的那堆篝火和那两个人一样,再次出现了幻觉?
沙滩上的字呢?也是我想像出来的?
有没有可能这是变异的副作用?
我决定离开这了。
不去想这两个男人是孪生兄弟,还是因为变异,还是我出现了幻觉。
我的头很疼,全身都在隐隐作痛。
趁他们打成一团,我偷偷的溜了。
我一边走,一边慢慢弯下了腰。
腹部疼得厉害。
低头一摸,湿的,是血。
疼痛是真实的。
我被男人的刀刺中。
我用衣服往伤口的地方遮了遮,还吃力的勒了勒,血还是一直在流。
顺着我裤子淌到了地上。
走多远,淌多远。
前面好似有灯光。
隐隐的。
我捂着伤口,顺着前方走去。
走了十来米之后,发现前面无路可走。前面是一堵墙,身后是一个圆形的拱门,我的旁边放着一盏油灯,昏暗的光亮正是从油灯里散发出来。
紧挨着墙壁那头有一个大缸。
这种缸我见过,以前农村会拿这个来腌酸菜用,这种缸密封性好,耐用,个大,怒大无比。
能装得得下两头猪。
在这个地方,放这种缸子做什么用?
我一手按着伤口,一手举着油灯,借着光亮把头探到缸里看了一眼……顿时差点晕了过去。
一阵晕眩过后,我的身体瘫软在了水泥地上,半天起不来。
我看到缸里,有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的,肥胖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大缸。
那个人……
是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