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处决了两个闹事的把总后,军营里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而这些天,不管袁世凯到哪里似乎都能感受到或敬佩、或怨恨、或害怕的目光。对于众人的看法,袁世凯不以为然,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这次在军营里立了威,那今后在庆字营谁还敢不服?不过袁世凯也清醒的知道,一旦那些休假的高级军官回来,庆字营必定有一场大的风暴。
果然,春假刚刚结束哪天,吴长庆与张謇便带高级军官找上门来。“大帅叔叔”一见到袁世凯就喝问道:“世凯,你可知道私自处决两位军官已犯军规,要受军法的?!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看着吴长庆的几个亲卫向自己冲来,袁世凯没有反抗,很平静的让他们将自己后背双手的绑了起来,看这架势,他没有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非常庆幸自己将潘义史令他们安顿在了营外,要是他们在这里非得闹出事情不可。此时吴长庆身后的一个军官上前道:“吴大帅!这袁世凯竟然敢公然处死比他级别高的军官,其罪当诛!希望大帅秉公执法!”
这军官叫吴兆有,乃军中副将,是原先山东四镇中留下的级别最高的一个军官。他对袁世凯如此怨恨,是因为吴把总是他的远房堂弟!张謇看吴兆有一上来就要致袁世凯于死地,正想上前说话,没料到吴长庆身后又出来一人:“大帅,吴将军所言极是,这袁世凯冒犯军规,私自处死上司,不可轻饶!”袁世凯一看,此人是吴长庆手下守备朱先民,他与张把总乃过命的交情。
随着两人的言,下面一些军官也纷纷附和,似乎不把袁世凯处死他们就要造反一般。吴长庆看情况不可收拾便问道:“世凯,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袁世凯哪里能不知吴长庆的心思,自己处死了两个刺儿头不仅吴长庆不会怪罪,反而会感到高兴。目前的情形之下,吴长庆不能公然维护袁世凯,此时不过是想给他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希望他能够自救。
按照与袁世凯商议好的计划,张謇出列道:“大帅!当日我留守军营,其中曲折属下最清楚……”
本来张謇还想为袁世凯辩解,没料到那吴兆有打断道:“张謇先生,你就不要为他辩解了。袁世凯枪杀军官,人证物证俱在,请大帅下令将其处决!”
“你好毒!”袁世凯心咒骂一句,立刻问道:“大帅!既然要处死下官,那么是否应该让下官死得心服口服呢?”
吴长庆答道:“恩,我就给你个辩解的机会,等一会让你‘心服口服’的离去……”
吴长庆的暗示很明显,他说的是‘离去’而不是‘上路’,意思就是希望袁世凯能够提出有力的证据,让这帮闹事的家伙‘心服口服’的离开。袁世凯收到信号后问道:“请问大帅,在军营中处死兵变者算违反军纪吗?”
吴长庆与袁世凯演起了双簧:“当然不算!”
“那如果处死违反军纪者算违反军纪吗?”
“那也不算!”
“下官处死哪两个军官先在营中聚赌,而后因为赌资纠纷挑起各自部下械斗。我将其处决,罪不致死!”
两人一问一答的“对口相声”吴兆有自然看不下去,他连忙打断道:“袁世凯!你少信口开河,你枪杀军官是众人皆知、证据确凿的事情。你又有什么凭据说被你杀死的两个把总参赌、械斗?”
袁世凯淡淡一笑,向魏三吩咐道:“魏三,帮我把那些借条呈给大帅!”
吴长庆接过魏三早已经准备好的借条,翻阅片刻后,将它们递给几个手下道:“你们看看吧!触目惊心啊!”
吴兆有翻看几页之后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怎知这借条是真是假?而且你一个营务处帮办哪里来这么多钱借给二人?”
袁世凯看他有些心虚,马上加了一把火:“吴将军,下官虽然只是营务处帮办,但好歹祖上也曾是为先皇东征西讨的功臣,这点钱下官还是能拿得出来!至于是不是真的,将军不妨看看上面的字迹与手印,相信以您和吴把总的关系,他的字迹肯定能够辨别。”
袁世凯先报家门,意思是警告吴兆有:你要看看我的分量。不过已经没落的袁家显然没有被吴兆有放在眼里,他再次狡辩道:“哼!字迹也可伪造!”
袁世凯的目光扫过吴兆有身后那些级别稍微低一点的军官,平静的说道:“下官手里借条不仅这些,如果您还想看,除了吴、张二人,下官这里还有不少军官手迹。我能模仿一个,恐怕不能模仿这么些吧……这些钱,下官本是想当作孝敬各位大人的心意,要是各位大人不领情,那下官只要将这些‘人情’要回来了!”
袁世凯的话如一个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后面那些跟着吴兆有、朱先民来为吴、张二人“讨公道”的千总、把总等低级别的军官,脸上都出现了不自然的表情——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问袁世凯借过钱。当初袁世凯放高利贷的时候,他们还嘲笑这个新来的“冤大头”,竟然在这军营里开这等营生,这不是给自己送钱吗?于是不要白不要,他们各个怕吃亏般的争着向袁世凯借“高利贷”。至于袁世凯要他们写的欠条,呵呵,谁在意?就算是告到大帅哪里又有什么用?没料到,这欠条成不了袁世凯要他们还钱的凭证,却变成了撰在袁世凯手里的“把柄”。袁世凯后面那句话意思很明白:老子现在手里有你们的证据,别逼得我太紧。否则你们要老子死,老子也不会让你们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