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拍戏剧组进度一直紧着呢。走不开、实在是走不开, 要不这样, 你们凑份子多少钱, 我出双份儿, 人就不去了,冯老师去年电影节上都不理我, 现在估计还惦记我考红星考了第一结果把名额卖了那茬呢,我就不去给他添堵了。”
“老三呐, 冯老师当年对你可不薄, 咱们当学生的跟老师也没有解不开的结……”
“成啊,你说的也对, 要不这样,你们组织的活动我就先不去了, 份子钱我出双份儿,大家多开瓶红酒,算我赔罪了。等我拍完这个戏, 我自己去找冯老师好好聊聊,要是光参加一个生日会什么的,闹哄哄的,他面子上挂不住,我想跪下抱他腿哭我也尴尬呀。”
“多大年纪了,还抱着老师腿哭?”
“我一向就这样没皮没脸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跟冯老师面前,别说抱大腿了, 撒娇耍赖满地打滚儿哪样儿少了我了?”
电话那一头的男人听见肖景深这样“忆往昔岁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挂不住了,勉强再跟他说了两句,就借口事忙匆匆挂掉了电话。
考红星的时候考了第一,抱老师大腿,何止是这样!
记忆里陈旧的琐碎已经成了浮灰,随手一拂就飞扬起来,成了漫天阴霾,
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家伙,明明头脑空空,仅有一副好皮囊,却凭着家里有钱就被老师们各种宠爱,他永远是专业课第一名,永远是被老师们寄予厚望的好苗子。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上大二的时候都还在汲汲营营学业,懵懵懂懂未来,而他却已经有了电影作品,还凭借着作品拿了奖?凭什么有他出现的地方,那些人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明明已经被踩下去了明明应该再也翻不了身了,为什么他现在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肖景深……”
“啪!”一个玻璃杯被砸到地上。
挂掉电话的肖景深笑眯眯地低头削苹果皮。
“嘿嘿,我在气死人这事儿上是不是特别有天赋。”
坐在他对面写着什么的桑杉抬头看了看他,又垂眼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
“没错。”
肖景深的手停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你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了?”
“我的话好像没问题,但是你这么回答就不对了。”
“你是要我回答你,你一点气死人的本事都没有么?”
肖景深:……好像说着话就要被气死的人是我吧?
男人把苹果削好皮苹果切成小块儿放在盘子里,又把盘子递到了桑杉的面前,看着她还在那儿低头写东西,终于忍不住拿手挠了一下她的头发。
嘴里还振振有词:“你呀,不说话都能气死人!”
桑杉下意识捂着头发,抬头看着肖景深。
却看见男人愣在了原地。
“以前,我们经常这样。”看着桑杉,肖景深轻声说道,“我说话总是很气人,也总是被你三言两语就憋到没话说了,然后忍无可忍去抓你的头发。”
小时候以为自己是装样子抓头发其实根本舍不得,长大了才知道,手里什么都抓不住,比如记忆中泛黄的头发,比如流逝的年华,比如他悄然萌生又戛然而止的爱情。
“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做了。不管是给姚余庆打电话的时候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还是能这样闹你的头发。”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只是摸几下头发,为什么你像朝圣一样?是不是该把纸和笔都给你,让你写一篇抒情散文?”
把长发抓到一边,用手梳理着,女人看着肖景深带着委屈和心酸的样子,语气淡淡地接着说:
“你应该放下过去往前看,什么你以为你以为,一个习惯于失败的人自然悲观,等你接连取得成功,你就不会在意自己曾经的得失了。”
“可是我的成功,是你和我一起得到的。”
“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孤立存在的,挑选合作伙伴是一个人应该具备是素质,你选了我,说明你至少眼光不错。”
“是你选了我。”
桑杉笑了一下,转过头去接着写东西,貌似随意地回答说:“哦,是么?那说明我的眼光不错。”
肖景深依然站着不动,看着桑杉,他慢慢咧嘴笑了:“你不光有本事气死人,还能让人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女人吃了一块苹果。
男人在看她。
又吃了一块苹果。
男人还在看他。
感受着对方的视线,女人无奈地又转过头来说:“干什么?”
“签了星耀的手,不是别人强拽过去的,卖了名额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可是那些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很有斗志。”
桑杉站了起来,拉着肖景深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
“好了,开始写计划书吧。”
肖景深:……
……
月黑风高夜,江湖盟看起来一切如常,江湖盟盟主温天远却夜不能寐。
昆仑派掌门死了,无锋大剑断了他的心脉。
天剑名士魏存安死了,同样是无锋大剑斩断了他的颅骨。
青州盐帮设计抓住了大盗上官逃,层层陷阱只为杀了前来救人的斩刃,最后死掉的是他们帮会的大半精英,一个在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北方抖三抖的门派,一夕没落。
襄阳城传来消息,那个曾经收了他钱出卖斩刃的骆一刀被废了四肢,动手的应该是沐锦楼。
现在,整个武林都人心惶惶,参与过陷害、追杀斩刃的各个势力恨不能就此绝迹江湖,不要被斩刃找到。温天远曾经试图把他们再联合起来,可是当日设计陷害、接连追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卒时,他们各个奋勇争先,如今那人认下了大魔头的名声、做下了大魔头才做的事情,这些人就怯懦不堪了。
“他们真一群废物。”
温天远从床上下来,拿起自己的长弓。
“斩刃?我能把你关在黑海死牢里一次,自然也就有第二次。”
斩刃的突然出现并不是无声无息的,一道磅礴的剑气从江湖盟的大门外袭来,连着江湖盟的牌匾和大门一齐打烂在地。
与此同时,一支长剑从江湖盟主宅袭来,被无锋大剑撞飞了出去。
“温盟主,五年前你一箭杀死了襄阳人士蔺书生,他一不曾害人性命,二不曾欺男霸女,不过是混迹市井讨口饭吃,这条人命,是你欠下的。”
高大的男人以内功催动话语,声震整个山庄。内息丝毫不乱,他貌似随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已然挡下了无数箭矢。
那些箭自然是早已冲出房门的温天远放的,隔着一个硕大山庄,他的箭筒里装着的箭一支支减少,随着他辗转腾挪的渐渐逼近而越发急促。
终于,三箭在手,温天远的成名绝技连珠箭从天而降,三支箭首尾相接,飒沓若流光奔袭高山泄水,带着无可比拟的声势迫向了斩刃的脸庞,就在这时,又有一支箭追月而来,直取斩刃的胸口——这时五年来温天远在成名绝技流星飒的基础上又加了一招,名为连珠探月。
就在这刹那之间,斩刃立大剑于身前,手腕一转,无锋大剑飞速旋转霍霍生风,接连崩开了两支箭之后猛地停下,随着男人的手往下施力,一阵剑气猛地喷薄而出,江湖盟门外的大青石砖轰然碎裂,剩下的两支箭被剑气生生弹飞了出去。
“今日,我斩刃,便来找温盟主讨回这笔血债。”
将大剑从地上抽出来,斩刃举起它,直直地指向了温天远。
风吹云散,月光莹莹,那黑色的大剑上全无光彩,让人的心头为之一沉。
有人曾经问过专业演员拍武打戏的时候最大的难题是什么。有人说是吊威亚的痛苦,有人说是练招式的辛酸,对于肖景深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憋着别笑场,憋到肚子疼。
将来在大荧幕上呈现的精彩画面,如今只有一片绿色的背景,所有的武功招式其实都是要特效来完成的。
肖景深要做的就是以“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去挥动手里的剑,什么剑气啊,什么流光啊都是假的,射来的箭矢也是假的,就连江湖盟的大门都是假的。
“演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傻子,还得想着傻不要紧,得傻出气势来,真是太难了。”
“看着你的这张脸,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在真打,还打得漂漂亮亮,热热闹闹。”
可能是李阿姨还没走,米子明导演看起来特别好说话,手里把玩着蓝色的手机绳,对肖景深的赞美是一把又一把。
“你的进度这么快,请三天假也不耽误进度,正好我多抓一些别人的特写,还有……”老人故作神秘地笑着说,“沐锦楼和舞罗的对手戏,我真是等了很久了!”
坐在椅子上卸妆的男人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轻轻敲了几下手指。
姚余庆自己请不动他,找来了以前的班长和同学对他连番轰炸,他碍于情面,不得不答应了,才会有请假出剧组的这一出儿。
“我报仇,不是为了看见敌人的血。”
“我是要用善恶循环,昭昭天理,洗净我的剑。”
这是斩刃的台词。
也许,也是他肖景深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即将爆发.jpg
日姐:emmmmmmmm
没有么么哒
只有双更
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