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杉来去匆匆, 扔下了大堆的慰问品之后隔天早上就带着那帮小助理们一起走了, 木宇说想要留下来跟着一块儿训练来着, 桑杉说他还有一堆属于“助理”的工作要做, 才把他给带走了。
小木鱼走的时候不开心,他的“肖叔叔”也不开心, 剧组里的老少爷们儿豁出去不要脸地排队敲门,桑杉干脆换了个房间单独住, 气得他差点儿咬人。
西北的“大晒场”上, 训练还在继续,酷烈的风和无情的阳光打磨着他们的身体, 也打磨着他们的意志。
回到了京城,桑杉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会所里见到了窦宝佳。
“这是什么?”
看着面前那一摞剧本大纲, 眉目细长的女人似笑非笑,抬眼看着她对面坐着的窦宝佳。
“给小叶芽儿的,她虽然签了你那……”
“既然知道她现在是我手下的艺人, 你们这些多余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做了。”
随手摆弄了几份剧本大纲,随着对影视圈儿各种弯弯绕绕了解程度的日渐加深,桑大经纪人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这每个剧本的分量。
有的是导演冲奖的呕血力作,有的是票房有所保障的重点大片儿,还有两部之前颇有口碑的电影续作……想也知道,能让窦宝佳给她看的角色,绝对不是没有存在感的龙套。
但是桑杉还是把这些都放下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凉意:“叶早现在是初曜的艺人,就要按照初曜给她制定的发展规划来, 目前她能接什么样的戏,能拍什么样的戏,应该接什么样的戏,应该拍什么样的戏,应该是我这个经纪人来把握。”
“话是这么说,可叶早毕竟是从小水洼出去的……”
“你也知道她是已经离开小水洼的人了。”
“嘿!”窦宝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坐直了身子瞪着桑杉,“你今天什么毛病,我才说半句话,你就拿一句话杵我?唉,你想想,就池迟那个性格,她要是不看见叶早真正走得好了,又哪里放心得下?这么多年,她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想着法子都能解决,可是对叶早……”
“把属于别人的责任一并揽到自己的肩上,这种做法在我看来和推卸责任没什么区别,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应该因为能力的强弱而有区分。叶早的事情早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池迟这样,是为难别人,也是为难自己,站在道德的角度我对她的做法无可指摘,但是现在作为叶早的经纪人,我有权利对她的过度干涉提出抗议。”
看着桑杉一本正经的样子,窦宝佳也不得不拿出更专业的态度来对她现在的“抗议”。
“这些角色绝对适合叶早,其中大部分的剧组,她连试镜都不需要,只要她点点头,角色就是她的,档期当然需要你协调,但是同样,片酬也和我们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站在经纪人的角度,我不认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这种好处。”
男性化装扮的经纪人抬手整了一下自己新做的发型,扶了一下眼镜,显露出了她浸淫行业几十年历练出的精明。
“拒绝的理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找的东西不是么?”
桑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为别人好,这个理由……其实就很万能。”
对于窦宝佳来说,这个话就不是很好听了。
“你的意思是,为了叶早好,我们就不应该辛辛苦苦花费精力和人脉去给她拉资源是么?”
“去认识叶早到现在,我一直在思考同理心这个概念。”看着窦宝佳有炸毛的迹象,桑杉轻推了面前巨大的果盘到对方面前,权作安抚。
“其实你们在很多时候,都潜意识地认为叶早应该对池迟的好意给予足够的回馈,因为叶早没有给,你们就下意识地心疼池迟的付出。但是如果以同理心来看,池迟也没有站在叶早的角度去思考她需要的是什么,换言之,要说同理心,她们双方是都没有办法对对方产生的。”
窦宝佳挑了一下眉毛:“你的意思是这件事里面池迟有错?”
“不,我说了,在道德上,池迟是无可指摘的,但是制止她的这种单方面付出的行为,是你们的责任。”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就要看见不同的东西,曾经,桑杉的身份算是池迟的“朋友”和“后辈”,跟叶早之间既没有情分也没有利益牵扯,她当然不会对池迟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她成了叶早的利益共同体,就要去协调和彻底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
“弱者很难对强者产生同理心,这几乎是公认的,那么强者对弱者呢?你们只看见了池迟的帮助,却没有想过池迟没办法真正去站在叶早的角度思考问题,这并不是她的错,但是她和叶早两个人显然对自己都太苛求了。叶早的问题表现的很明显,至于池迟的问题,你们很多人看出来了,也未必会去说……这对叶早不公平,对池迟也同样不公平。不过想想也是,你们既不能强到和池迟相当,又不会弱到像叶早一样看不见未来,对她们双方都难以产生同理心……”
“回去劝劝池迟,哪怕是只雏鸟也该让它跌跌撞撞地出去飞,一定要把对方背在身上,那是一种偏执。”
推掉了小水洼精心送来的剧本,桑杉让叶早自己去几个剧组试镜,初曜不能给这个年轻的女孩儿提供那么优渥的选择空间,却也能保证她试镜选上的角色不会被无缘无故地顶替掉。
拍新的硬照,写新的履历,投简历,参加试镜……桑杉没空全程陪同,这些事情都是木宇陪着叶早去做的。
离开了圈子几个月,仿佛一切都成了新的模样,叶早起初有点忐忑,没想到很快就拿到了自己加入初曜后的第一个角色。
“一个谍战剧的女三号,导演说这个角色人设很……写实,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嘿嘿嘿。”
叶早兴高采烈地回来跟自己的经纪人分享试镜成功的喜悦。
也是在同一天,木宇向桑杉提出了自己不想再当歌手的打算。
“当了几天助理,还学会写报告了?”
细腰长腿的年轻人脸上是有点腼腆的笑容:“这样,专业一点。”
桑杉很认真地看了木宇这份在她眼中漏洞百出的报告,两千多字的东西里,他尽可能多面地阐释了自己与歌手这份工作的不适合之处。
勉强也算是言之有物。
对于刚刚接触办公室工作半个月的年轻人来说,这份报告勉强可以说及格了。
“其实我没想着今天就把这个报告给你的,但是……”
木宇笑了笑,没有说出但是的后面有什么。
跟在叶早的后面团团转,看着她每天精神满满地去试镜,充满热情地去表现角色,木宇越发觉得自己对音乐并没有这种热情,这种对比之下,他认为自己根本没办法再去以音乐为工作。
没有前途,没有心力,也没有目标——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歌手生涯”。
“这件事,你跟其他几个人说过么?”桑杉问的是前the king的其他成员。
“还没有。”
“不当歌手,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想继续读书,金融、营销……或者文学,我对它们都很有兴趣。”
桑杉没有多说什么,这天晚上,包括在外地参加真人秀录制的金聪,她和前the king的四位成员开了个会。
对于木宇,他们这个团队里最小的“弟弟”,三个没大多少的男孩儿都表示了鼓励,也支持他的决定。
会议结束之后,桑杉接了三个电话。
“桑姐,我知道,木鱼这样是任性了,要不这样,你从我这多抽成一倍,算是补上了他那份儿,你觉得怎么样?”这是金聪,
“小木鱼是弟弟嘛,弟弟想干什么哥哥们当然要支持啦!阿sun,拜托拜托,你就让他去读书吧,赚钱的事交给我这个哥哥就好啦!”这是alex。
“桑姐,我还能多接一个综艺的。”这是洛登。
真是,几个傻孩子。
端着马克杯的女人喝了一口牛奶,摸了摸腿上趴着的猫,低下头笑了。
第二天,桑杉给了木宇一份儿研究生报考参考资料。
“从现在开始,你有不到半年多复习时间,中间我只给你总计行程不超过半个月的商演和站台,还有两个一年期的代言……你拿着银行卡干什么?”
“我怕给你造成经济损失,先拿我自己的钱补上。”
“倒是对我很了解么。”
桑杉冷笑了一下。
“你的积蓄够付违约金么?”
木宇乖巧地说:“不够。”
“那就继续按照我的安排来,别以为考研就能不当明星了,要是你考不上,明年乖乖去做专辑上综艺,知道么?”
看也没看那张银行卡,金牌经纪人低下头继续去工作。
木宇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要多看书了,就去配副眼镜,不要总带隐形了。”
“哦。”
“桑杉姐姐。”木宇叫出自己十八岁之后再没当着桑杉的面喊出来的称呼,“谢谢你。”
……
七月中旬,因为连绵不断的暴雨,南方一些省份出现了水灾,初曜工作室已经准备好了一笔钱以旗下艺人的名字捐给灾区,此外,这次的水灾似乎跟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关系了。
似乎……
挂掉电话,桑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了胸腔内的怒火。
“云卿,联系媒体。”
“于竹,帮我订半小时后飞南湘的机票,看看工作室里谁手上工作少,给我派两个助理。”
“宋星,联系营销公司。”
……
一连串儿的安排之后,桑杉拿起了手机打电话给窦宝佳:
“康延导演带着整个剧组的人去抗洪前线救灾了。”
“天灾人祸!就是生死绝望,就是人们要摒弃杂念去面对命运的时候。”
穿着雨衣,扛着沙袋,一身泥浆的男人哪里还像个导演。
在他身后沉默工作的男人们,又哪里还像演员。
看着暴雨中没有下降的水位,肖景深故意抹了泥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我是本章的开头和结尾!
桑杉:哦,我是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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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就是因为看它耽误了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