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香菱、纸鸢把濯清画的,由晴雯绣的香囊,送到各院去。
给各人绣的花都不一样,黛玉是芙蓉花,宝钗是牡丹花,湘云是芍药花丛中一朵海棠花,宝琴是红梅花。
迎春是迎春花,探春是杏花树下一支玫瑰花,惜春是曼陀罗。
邢岫烟是兰花,妙玉是白梅花,秦可卿是月下秋海棠,尤氏是菊花。
给丽娅的香囊绣的是野百合,濯清早上去柳家庄园就给了她。
给丫头们的:平儿是凤仙花,香菱自然是并蒂菱,晴雯是木芙蓉,纸鸢是桃花,紫鹃是杜鹃花,茜雪是茉莉花。
还有些女孩并不在随园里,但濯清心目中她们都有各自代表的花:贾元春是石榴花架下的昙花,王熙凤是罂粟花,尤二姐是樱花,尤三姐是虞美人,鸳鸯是凌霄花。
平儿笑道:“若是能做出这么多种花的香水,那二爷的财源滚滚来啊。前儿黄名盛大人还来信,说咱们钱庄在扬州、金陵都开张了。北郊庄园自不必说,成衣铺销售也开始好转,咱府上不差钱了。”
濯清哈哈一笑道:“那以后,平儿你没事就数钱玩。”
黛玉写了副字,亲自送来给濯清。
黛玉到了濯清卧室的窗外,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只听纸鸢说道:“我知道平儿姐姐目前管着家,自是有她姨娘之位。香菱妹妹是个死心眼,一心在二爷身上,将来也是身边人。就算是晴雯妹妹后来的,她风流俊俏,心灵手巧,也是讨二爷喜欢的。”
晴雯抢白道:“好像二爷对你就不好似的。”
纸鸢辩解道:“我原是最早跟着二爷的,当然不愿意离开西府。可是我有两点不放心,想问问二爷再做计较。”
濯清说道:“你问吧。”
纸鸢说道:“首先府里这么多姑娘、丫头,二爷想怎么安置,总不能都跟着二爷吧?其次,二爷对林姑娘最上心,林姑娘若是做了主母,成了王妃,容不下我们怎么办?都说林姑娘最爱拈酸吃醋,好使小性子,若将来我们为她猜忌又该如何?丫头们还说,若是宝姑娘或者云姑娘,哪怕三姑娘做主母,大家愿意留下来的就更多了。”
房间里没有了声音,晴雯也没有抢白,看来几个丫头都想听濯清怎么说。
只听濯清提高声音说道:“你最早与香菱跟着我,其实你与林姑娘相处最久。但你却没有后来的晴雯看人看得准。平儿与林妹妹素来亲厚,香菱跟着林妹妹学诗,感情亦深。就算是晴雯,与林妹妹也相处融洽。”
晴雯笑道:“林姑娘最喜欢我做的手工,上次还送我一件上好的披风。”
就听香菱细声道:“林姑娘对我挺好的,教我学诗,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平儿也说道:“林姑娘对丫头们也是很好的,她从不把银钱看得多重,上次莺儿送她自己编的花篮,林姑娘随手抓了一把钱赏她呢。”
只听濯清继续说道:“你们只知道我对林妹妹最上心,可你们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晴雯问道:“为什么呀?”
“林妹妹首先是‘真’,林妹妹对人真诚,不管对我,或者是园里的姑娘也好,亦或是丫头也罢,都很真诚、很真实,有一说一,即使有意见,当面说了就算了,从不背后使绊。你们只看到她使性子表面,她向你们使了几回性子?都是向我使性子。”
晴雯笑道:“我也是这样。”
屋里几个人都笑了,黛玉在窗外都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濯清笑道:“其次林妹妹她与人为‘善’,平儿管理西府内务,自然将来是要做管家姨娘的,林妹妹对平儿猜忌了吗?平儿许多治家措施,虽是我的授意,但若没有林妹妹的支持,也不会执行地如此顺利。紫鹃并不是林妹妹从扬州带来的,却和林妹妹相处融洽,情同姐妹。若她无容人之量,紫鹃又怎么会如此尽心服侍她?当日我在扬州,落英缤纷,林妹妹曾打算葬花,被我劝阻了。她对花都有怜悯之心,何况人乎?”
屋里又陷入沉寂中,看来几个丫头都在思考濯清的话。
濯清又说道:“最后,林妹妹她‘美’啊!”
屋里顿时笑声一片,晴雯笑得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
黛玉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啐一口,赶紧离开了重华院。
一路走一路想着濯清的话,真正是知己难得,他心里有我、懂我,我还担忧什么?
回到潇湘馆,连紫鹃和她说话都没在意,躺到床上忍不住流泪,忽又破涕为笑。
茜雪对紫鹃说道:“咱姑娘魔障了。”
紫鹃笑道:“定是二爷又说了什么,她这又悲又喜的。不用管她,过会就好了。”果然一会黛玉喊饿了。
黛玉不知道她走后,濯清还在继续说:“林妹妹有‘真善美’,我当然对她上心。林妹妹做主母,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若是有心机的人来做王妃,二爷我在府里还好,若是出去征战,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府里的女孩想走的,都会妥善安排,或送回家,或寻好人家嫁了,遣散费都会给足。不愿意离开西府的丫头,除非奸刁偷盗,不然永远不会赶出去。”
纸鸢流泪道:“二爷,我错了。是我不会识人,也没看清楚这些事情。我愿意永远留在二爷身边,哪怕只做个粗使丫头。”
濯清挥手打断道:“别说你,太上皇那样英明的帝王,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天下最难懂的就是人心啊。”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凭栏垂绛袖,倚石护清烟。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