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又快又急,噼里啪啦从胸口爆向周身,我们三个人一瞬间全愣了。
段公子结结巴巴地问我:“你是不是肠胃不太好?”
说话的同时他甚至下意识地捂住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什么不堪的气味一样。我只感觉皮肤下面好像有什么块状的东西正在往外凸起,仿佛要冲破血肉蹿出来。我心慌地想要去捂住,却根本不知从何下手,那声音越来越急了,段公子早已经捂着鼻子大步后退,眼神就像是看到怪物一般。
“段公子!”那王姑娘此时却是终于从阁楼上走下来,冲他叫道,“这武士情状甚怪,倒好像是在蓄力施发什么邪功,你不妨以六阳融雪功化解他的内力,再行击杀。”
段公子闻言顿时有些慌乱,但那王姑娘一直对他微笑致意,段公子咬咬牙,竟猛地扑过来,伸手来抓我的手腕。他的身上有股吸力,顺着皮肤接触的地方透入我的身体,拉拽着我的内力往外泻出。
就在这时那位段公子突然“咦”了一声,目光诧异地盯住我的脸,手上力道也有所放松,我趁机往回缩,挣扎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段公子的内功突然乱了套,内力反倒朝我涌来。他不禁“哎哟”了一声,我们两个都急着抽手,反倒更分不开,与此同时我身上的爆裂声也愈加频繁。
忽听霹雳一声巨响,我身上的武士盔甲块块炸开,裂成无数指甲般大小的碎片。碎片被气流环绕,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竟渐渐拼成一幅地图的模样。那图像只持续了一刹那的功夫便纷纷坠地,满地稀里哗啦像是下了一阵铁片与布片的骤雨,段公子与我的内力纠结也终于结束,喘息着各自跌坐在地上。这时候头顶呼拉拉掠过一道黑影,一只大手捉住我的僧袍,嗖地把我整个人都拎了起来,伴随着下方“啊是个尼姑”的惊叫中,运起轻功提着我跃上离这里最近的一匹马,扬长而去。
武士先生终于记起我来了……
乘着马一直往前,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我们停在了一条小溪边。段公子二人以及碾坊都早已经被甩得没影了。
我迅速从马背上跳下来,瞧瞧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帽子也早不见了。武士先生皱着眉头盯了我一眼,哼了一声,也跳下马背,转身去附近的树干处拴马。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只花布包袱掉在了碾坊,才刚倒吸一口冷气,武士先生突地劈手将那只包袱扔了过来。我这口气刚吸了一半,登时顿住,最终结果就是被自己的呼吸给噎住,拼命地咳嗽起来。
武士先生懒得搭理我,自己将马拴好,又不知打哪儿取了汗巾之类的东西出来,开始去溪旁洗脸。我在这边咳着咳着,竟然咳出了不少淤血和黑色的古怪东西,却不觉得胸口发闷,反而异常神清气爽。身体里还多了不少内力,应该是那个段公子在吸我内力的时候出了差错,内力反灌入我身体一部分,俱都储存在膻中穴,刚才这么一咳,倒是散开了不少,化作一股热流在经脉间蹿动,感觉全身都暖暖的。
我试着提了下真气向上跳跃,身体一下子蹦起老高,下落的时候却没捏准距离,直接朝武士先生那边掉下去了。后者倏地抬头,手臂伸出,我只觉眼前一花,身体很快平稳落地。武士先生这回连哼都懒得哼了,完全不搭理我,继续洗脸。
我有些郁闷,瞧那边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索性躺在草丛上休息一会儿。左边草丛里有朵小菊花,我瞅瞅上面嗡嗡叫的蜜蜂,迅速翻了个身,转向右边。这回草丛里有块木头,长度大小倒是可以做灵牌。我想起靴子里还有柄刀,顺手抽出来,翻坐在草地间在那木头上试着雕刻名字。才刚刻了个“李”字,就听身后有人道:
“你在写什么?”
“在为你刻长生牌位呢。”我闻言就把木块拿给武士先生看,他皱眉道:“什么李?”
“你不是叫李延宗吗?”我奇怪道,在碾坊的时候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谁告诉你我叫李延宗的?”武士先生道,“你说你是小和尚,难道你还真是和尚不成?”
我:“……”
武士先生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与之前的平板音不太一样,第一次带了声调。我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位白衣公子,容貌极是俊雅,鼻梁高挺,双瞳如星,即便是随便地站在那里,也显得整个人潇洒闲逸,秀挺如松。
少林寺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俊秀的僧人,我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愣,又迅速反应过来,赶忙低头双手合十连连念阿弥陀佛,生怕一不小心就犯了错误。那公子淡淡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折扇,走过来用扇柄敲敲我的脑袋道:“不必念了。犯了一大堆的戒条,临时抱佛脚又有什么用?”
=汗,我早上在房里偷吃鸡腿的事应该没人知道的啊,窗户门明明都闭紧了的……
“之前你问我名字,但我有些事要办,怕走漏了风声,就没有说予你。”完全变了个模样的武士先生这样说道,“我不叫李延宗,你以后也不必记得这个名字,不要向任何人说起。”
我茫然点头。恩公先生便露出满意模样,将掌中镀金折扇唰地一摆,只见指间汉玉枚戒闪着熠熠寒光。他下巴高高昂起,对着天空道:“我便是姑苏慕容复。”
“原来恩公姓姑……”我话音未落,就感觉一缕寒光嗖地射了过来,当即打了个寒战。再仔细一想,对了,姑苏应该是地名,恩公先生的名字应该是慕容复才对。
这名字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我还在凝思苦想,却听慕容公子开口了,只见他继续对着天空说道:
“那坊间姑娘说,那个劳什子的段公子未来会比我厉害,武功天下第一。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