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在外头听了许久，越听越觉得悲伤。
眼中淡淡的悲伤也流露了出来。
夜风寒凉，笛声罢，一阵阵咳嗽的声音响起。
撕心裂肺，让皇帝一颗心也揪了起来。
他脚下的步子加快，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沿着蜿蜒的小路朝着桃林深处走去。
那女子最喜欢桃花，初见时便一身桃花夹杂的淡淡酒香。
可渐渐，那些味道消失了，她便也不见了……
苦涩的扬唇，远远的，看到欧阳逸端坐在椅子上，弯着腰，似乎是咳嗽的急切了。
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苍白异常，皇帝三两步上前，掌心轻拍着他的背。
“入冬了，这夜里天气寒凉，逸王为何总这般让朕操心？”
欧阳逸又接连咳了几下，等了许久才让气息平复下去。
“父……父皇来了？”
皇帝点了点头：“朕来看看你，见你不在宫中便来此找你，逸儿当真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本就体弱，这天寒地冻，还要来折磨自己吗？”
欧阳逸淡淡苦笑，腿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身上衣着算不得厚，却也穿着一袭淡青色大氅。
“儿臣这身子骨向来如此，这些年细心将养着不也毫无起色？”
“既如此，还需在意什么呢？”
皇帝倒是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这才道：“朕不会让你有事。”
欧阳逸没说话，望着月色下，满园早已经凋零的桃树。
昔日他带着他的小王妃来此的时候，彼时正是繁华盛开，满园春色。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里便到处残枝枯叶了。
冬天了呢！
再过几日，怕是也要下雪了吗？
想到此，他便闭上了眼，眼底一片血腥赤红，似有无尽的思念和悲伤。
转瞬，却又压下。
皇帝再不说什么，片刻之后便无声的去推欧阳逸坐着的轮椅。
将轮椅推动，一点点的离开了桃林。
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早已经等在门后。
曾是一身肆意潇洒，但今日，却不得不俯趴在地上，卑躬屈膝的望着远去的皇帝和欧阳逸。
等到二人再没有了踪迹。
他这才缓缓站了起来：“阿凝，你若还在世，该多好……”
“逸儿长大了，彼时少年，今日却也算计得当，可保身边之人安好。”
“阿凝……你若知道了，可会欢喜？”
他的声音飘散在空荡荡的寒夜里。
却再无一人能回应他一句。
他潸然泪下，唇角竟扬起了一抹释然解脱的笑。
“阿凝……逸儿长大了，可护自己平安，我来找你……好吗？”
……
皇帝将欧阳逸送到了一处暂住的宫殿内。
殿内一切富丽堂皇，烛光摇曳，将各处都点缀的一片温馨。
殿门紧闭，炭火烧的正旺。
倒了两杯暖好的茶，欧阳逸将面前的一杯推到了皇帝面前。
“父皇，可否跟儿臣聊聊？”
皇帝不置可否，接过茶盏轻抿一口：“乌龙茶？”
欧阳逸轻轻点头：“暖身子最好，放了些姜丝一起煮，可驱寒。”
皇帝赞许的目光昭然若揭，一口气喝了一杯。
复而又倒了一杯：“说吧，想问什么都说出来，朕可恕你无罪。”
欧阳逸淡淡一笑：“这出戏，可是父皇一手主导？”
皇帝面色平静，不答，答案显而易见。
欧阳逸心中早已决断，可总觉得不可信，非要自己亲口问一句才觉得罢休。
淡淡一笑，挑眉道：“父皇目的达到了罢？利用儿臣，绊倒了权倾朝野的镇国将军，一手便让昭仁皇后成为废后。”
“可……”他笑了笑，“儿臣竟不知道，太子一直以来谨小慎微，虽心无城府，可依仗身旁有个好太傅指点。”
“脚下的每一步走都走的妥当，算得是个好棋子，父皇为何要废了他？”
皇帝轻轻叹息，垂下眼，遮住了眼底暗潮涌荡的思绪。
“总有一日，你会知道朕的用意。”
欧阳逸唇角勾起毫不在意的轻嗤：“父皇当真要如此让儿臣寒心？”
“你什么意思!”父皇一贯深沉摸不透思绪的双眸中染上了薄薄的愠怒。
“父皇明白儿臣的意思，起初，我当父皇下如此大的手笔，只是因为这朝中皇后一～党的势力越发强盛。”
“以至于，镇国将军有恃无恐，竟三番五次藐视军法，仗势欺人。可后来，二车便不这么认为了。”
他笑了笑，声音很轻，淡定从容。
即便感觉到皇帝周身的气压越来越强盛，他依旧直勾勾的盯着皇帝。
忽而又道：“后来我才知道，父皇疑心我？连父皇也觉得我是十里医仙。”
“医仙门和月钩门也是儿臣麾下的？”
“还是父皇觉得，以此既可以试出儿臣的真实底子，又能让风府也从此一落千丈？”
欧阳逸又说中了……
因为他看到皇帝面色越发冷沉，还带着一抹被拆穿心思之后的难看。
欧阳逸但淡淡然的喝着茶，时不时的轻咳，但他好似压抑着。
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将一句话说完了。
“儿臣知道，自我与晚晚成亲那一日开始，我也成了父皇所忌惮的势力之一。”
“风家财大气粗，岳父大人又素来疼爱这个女儿，儿臣自然也免不了爱屋及乌。”
他越往下说，皇帝脸色便越发难看。
以至于最后，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放肆!”
欧阳逸依旧云淡风轻，眼底没有丝毫恐惧之意，就那么淡淡的望着皇帝。
“父皇不必恼羞成怒，这半月以来，你不曾来过锁玥宫一次。”
“这次来了不就是为了跟儿臣说清楚吗？”
皇帝将手里的茶杯一把丢出去好远。
气的脸色变了。
可欧阳逸还是不知死活的继续往下说。
“父皇，儿臣不是您……做不到如此冷血无情，对身边之人竟是算计。”
“父皇待其他人如同棋子也好，傀儡也罢，可若是伤了晚晚和风家人一分一毫，儿臣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逆子，你这是在威胁朕？朕是天子，岂容你威胁？”
欧阳逸眼眶一下子红了，嘴角竟溢出丝丝血迹。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