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君臣之礼从不可逾越,王上该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幽幽地开了口,南宫洛璟便转头凝着窗外的黑暗,凝着这满目的黑暗,望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忽地生起一丝迷茫,这样的黑夜似乎能够沉淀下心间太多的感觉,然而就是那些沉淀下的感觉,才让她感到害怕,不安。
“懂?”沉吟一声,再也不闻一丝声响,只见光晕下,蓝凌轩低眸沉思,长密的睫毛在那张白皙的容颜下投下一道长长的投影,让人猜不透此刻这个君王心间是何情绪。
“是啊,本王比任何人清楚······”浅声低吟,蓝凌轩喃喃着南宫洛璟刚才的那一句话,好似在提醒自己一般。
见到这样的蓝凌轩,南宫洛璟的心中也似乎对眼前的这个男子起了一丝怜悯。
“······”欲言又止,南宫洛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去安慰他,只能定定地站在距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静静地望着他。
沉默流转开来,房中的气氛显得愈发沉闷,然而他不愿去打破,南宫洛璟自是也不会去打破。
“你也同他们一般,怕我么?”在南宫洛璟挣扎着自己要说些什么时,蓝凌轩已然先于她开了口。
怕,蓝凌轩,我能说我怕你么?
“不怕。”思考良久,南宫洛璟才抑制住内心的真实想法,缓缓开了口。
“不怕?”他笑,听着那柔婉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不引人察觉的迟疑,心间只觉愈发可笑。
南宫洛璟莫名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只觉他的笑带了太多的含义,让她一阵发寒。
“若是不怕,为何总是要躲开我?”
低缓的声线在耳侧落下,伴着那温润的气息在颈间、耳际倾吐开来,南宫洛璟紧紧皱起了眉。
不知何时,那个倚在窗沿旁的男子已然到了自己的身后,而且还如此的近。
随着腰间的那股突来的温度蔓延开来,南宫洛璟的身体也慢慢地变得紧绷起来。
他从身后这样抱着自己,虽说已不是一件罕见的事,但是此情此景似乎是有着太过暧昧的距离了。
“世上的人都可以怕我,唯有你,唯有你不可以······你可知道?”温柔的低吟,他贴近她的耳旁,他附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讲得那般的清楚。只是还未等她再一次开口,蓝凌轩又开了口,“说啊,告诉我,你不怕我······”温柔而又含了一些霸道地说着,湿热的触感随之而来,甚至还发现此刻伏在自己肩上的男子似乎有些晃悠,连站也站不稳。
仔细辨别,南宫洛璟这才发现身后的这个男子身上似乎是带了一丝醉意。
“你喝酒了?”微微皱起眉,眼眸瞥向伏靠在自己肩上的男子,忽地觉得这个男子的眉宇间少了几分稚嫩,五官上有着深邃的轮廓,不知为何,她的眼前竟会浮现另一张同样有着深邃五官的脸,心间难以抑制的痛,便漾开了······
“没有,没有······”他伏在她的肩上,使劲地摇头否认,如同孩子做错事一般否认着。
疼意自肩上袭来,轻吟出声,南宫洛璟狠狠地蹙紧眉头,想让靠在肩上的男子离去,怎料,任她怎样做都无法让他从她的肩上离开。
深深地吸了口,她无奈地一声叹息,让软趴在肩头的男子忽地有了一丝动静。
不知持续了多久,南宫洛璟才听到那个男子低低的声音落下,“有些话,你可愿听我说?本王······不,是我,是我想讲出来,我好累······”他太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候在他的身旁,听他说,说他过去的一切,说他从不愿触碰的过去。
累?心中有了一丝触动,她任着他在自己的肩头胡乱地翻转着,气息交缠,她打从心底怜惜眼前的这个男子。
“她不是我的母后,我也不是什么东阳的王子,甚至······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醉意渐渐袭入脑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只是自己想为自己找一个借口,找一个人倾吐压抑在心底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也许,他“醉”的原因,仅此而已。
毫无预兆地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个可谓是惊天的秘密,南宫洛璟只觉连心跳也漏了一拍。
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觉原来没有错,可是,她怎样也不会想到,他们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你一定会问怎么可能,对么?”笑意漾开,尽管是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南宫洛璟依旧能够想象的到,此刻那张俊颜上,该是如何一种笑,是苦笑,也许也是悲凉到心底的苍凉。
他自问自答着,所有的话,似乎只是他一个人的独白,而南宫洛璟,只是那个他需要听他诉说的对象而已。
“很可笑吧?东阳的王竟不是东王的亲生的儿子,真是贻笑大方!”本是颓然的口气,陡然在最后的那句“贻笑大方”之后,他的笑让人心生几丝悲凉。
语言总是那般的苍白,他说着那些话让人似乎那些话伤不了他一般,他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那些自贬的话,愈显无谓的话语,也愈将他的心在她面前袒露出,其实,他是在痛恨自己的存在。
“是老东王的后裔如何?不是东王的后裔幽如何?”她笑,柔婉的笑容如沐春风。“王者是有能者居之,不是么?东王若不是真有此能力,试问如何稳坐在这个王位上呢?”
她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落下之时,男子的身体猛然僵化了一般,难以动弹。
“为什么你不是像她一样告诉我,你不配当这个国家的王,不配······那一日她说的话,每一夜都出现在我的梦里,挥不去,散不开······要我怎么办,怎么办······”
南宫洛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折磨了他多久,只是从他的声音,他的话语中,她能听出这个男子心中的痛苦。
“东王要做的事,不是已经正在做了么?治理国家,善待百姓,百姓不会因为他们的王不是纯血的王族而失了幸福和平,王上该做的仅此而已。”怅然一笑,她掩埋了面上浮起的一丝无奈,幽幽地说道,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当好王是你的责任,若是你让卫国与西泠的子民受到战火之害,蓝凌轩,你会是我南宫洛璟最恨的人!
“仅此而已······为何,为何,你会讲出这样的话?璟儿······”圈在女子腰间的力道加大,这一刻,他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了,再也不放开,她也不会从自己的身便逃跑。
他从来不会想到,一直困扰在他心间的那些话,会从她的身上得到他最想要得到的答案。
夜更深了,到了子时蓝凌轩才离开了梦璟轩。而一直被蓝凌轩环抱在怀里的南宫洛璟,在蓝凌轩离开之后已然是满身的疲乏,脑子里对于那个一直筹划的那个计划,已然是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太多。
躺在床榻上便沉沉地睡去了。
*
南宫洛璟睁开双眸的时候,正是晨曦微露之时,她眸光流转,最后将眸光停留在那窗口透入的一道浅浅的光线上时,停止了运转的思绪在晨曦之时,清晰跃上她的脑中。
踏下床榻,南宫洛璟缓缓向前走着,心中一边却无法控制地想着今日的计划。
对她而言今天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今天蓝凌轩回去祭天,这恰好是她能够趁着今天,逃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的最佳时机。
如果说今天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可以离开这里。
“小姐,你醒了。”突兀的声音打乱了南宫洛璟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的节奏。
梅儿端着银盆缓缓走入房中,待端到梳妆台时,才止了步,小心翼翼地放下东西后,才走到床榻旁,整理着床榻上的被褥。
一边整理还不忘说着,“小姐等等,梅儿整理完这里,便为小姐好好梳洗一番。”
娴熟的动作,这是梅儿每日做的事,她像往常一般将那被褥一层一层地折叠好,只是当她看到那洁白的床铺上,印染上的那一片暗红,心中一动,清秀的小脸上唰地变得如同长熟了的苹果,羞赧之色显而易见。
白褥染血,让她不禁在心中联想到昨夜彻夜才离开的王上。
男女之事,她没有经历过,但是,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小姐······”吱唔一声,梅儿顿下的手,不知该任何开口,沉默片刻,又止了声不再说任何的话,只是默默地收拾了床榻上的染了污的白褥,低了头就快步跑了出去,留下南宫洛璟一脸诧异地望着她急急忙忙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来不及阻拦,便见她如阵风一般便跑了出去,还未多想,阵阵痛意便从下腹传来,难以抑制的疼意。
沉吟一声,南宫洛璟才想到算算时间这一月的葵水似乎是时候要到了,想到梅儿刚才收了白褥就跑出去的样子,她也明白了几分,这才消除了心间的奇怪之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