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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二、姜夔——落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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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影绰绰的花影里读书,阵阵扰人的香气会把纸上那些平淡的字句逗出妖娆来,一如月下闻琴,临水听风,总容易多出些温美与私秘,有时也不过是某种不能触及的遁词,却使人不知不觉陷入冥想,转身,花已一层一层堆积。如此,时间停止。

风从水面吹来,岸上灯火无际,我就这样临湖,坐在音乐中,听他从远处送达的寂寞咏梅词,偶尔抬眼,看窗外雪下得像梅花落,一时不知那正说着梅的、正落着的,是你是我。

那些在灯火下被我用过词语一一我所触及的花朵,一直在飘落。世上梅朵次第,而我们刹那流转,一去已经许多年——我好像同名叫“两宋”的青年才俊,一起活过了风光大好的三百年。

梅花开落的时候,你又是谁?是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的元时唐寅?还是一箫碧海潮生的北宋东邪?抑或怅然看桃花依旧人面不知何处的唐人?又许是更早的、误入桃花源的晋人?……都不是,你只是那个相信梅会再开的苦人……其实还都不是,你只是打翻了一树梅花成《疏影》成《暗香》的流水。

——印象中他是极好梅的。

梅总让我想起屈子的“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却又是“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那样晚风落玉珂的怅惘。看梅的落,总会念起他“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事落溪津”的句子,总觉得,他似在问人,却也似自问……若以花喻人,他那个人是像梅的——儒肉道骨。

他虽不似竹林等人行为乖张潦倒,但单就其一生清客生涯,不受友人良田美居的接济,还有,一袭布衣往来江湖终身不为谋利,以至穷不能殡,等等吧,也能看出——他是很有几分气性的。古今人之言行不一比比皆是,然而,他的词不是一堆技巧加学识的拼凑,也不是炫耀才学的工具,并且水平很平均,在上好之中有一些超好的,几乎没有下品,这不容易,因为诗人们在情绪和才情低落时所写与他们在巅峰期的作品完全不同。

读他的工细新巧、水平齐整的用词,比如“梅边”,“唤起”,“疏花”,“香冷”,“小小”,“篱角”,“蛾绿”,“邀凉”,“换日”……这些关于轻风、水痕、日色、尘灰、花朵等细琐却能让时光瞬间慢下来的描写,觉得那真是能直抵人心的温软啊,摸摸这些词,就似乎自己是坐在无量苍绿的春天之外,侧目春天渐次从窗外踱过,而日子细长宁静,无边无际。

休言此物不相思,他又有多少篇目是写那段梅一样美得和短得都恍恍惚惚的爱情呢?二十多首,三分之一。他用了自己作品的三分之一如此庞大的篇目来回忆那段爱情,只写我为你踏尘而来、你为我暗香浮动这一件事。可见他多么重视——有一首《解连环》明白说开了这个秘密:

“玉鞭重倚。却沈吟未上,又萦离思。为大乔、能拨春风,小乔妙移筝,雁啼秋水。柳怯云松,更何必、十分梳洗。道郎携羽扇,那日隔帘,半面曾记。

西窗夜凉雨霁。叹幽欢未足,何事轻弃。问後约、空指蔷薇,算如此溪山,甚时重至。水驿灯昏,又见在、曲屏近底。念唯有、夜来皓月,照伊自睡。”

听这样的曲子,好比在秋千架上静静飘荡,风从耳边垂垂而过时,每踮一次,荡得便高过一次,一而再,再而三,越来越高,越来越远……顶上的锁链在铁环上“丁零、丁零”从容不迫地响动,屏气间身体滑翔而去,于是觉得自己是一朵缓缓绽放的云,徐徐掠过,也会想望自己可以成为一朵暗红的花,带有一点点的青灰,在簇簇绿叶子黄叶子之间呆呆地发愣,不愿意理睬嗡嗡的蜂子蝴蝶,有些心事的样子……想来千年万年,有些感觉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譬如:爱情的感觉,最初的、离别的、逝去的爱情。

他在青年时代,曾与合肥善弹琵琶的姐妹中的一位有过一段难忘的恋情。后来,他再度来到合肥寻找这对姐妹,但她们已经离开合肥,找寻不到了,一朝永别。

对于合肥女子,他一直难以忘怀,这终生的遗憾,不仅深深地铭刻在他心中,而且形成了他词中的那种难以抹去又难以言之的伤感意绪,如同香炉里的青烟,又清澈,又孤独,然后穿窗而去。仿佛童话故事里某截孤独而清新的章节,那些句子的末梢带有模棱两可飘忽不定的气息。他的恋情词与一般的恋情词也不太一样,更多了一份冷落的意绪。其中多是对以往恋情的一种追忆,交织着岁月无情和人生无常的感受。如《踏莎行》中“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写伊人的魂魄独自翩然归去,心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无以排解的悲怆。用了一个“冷”字来渲染环境,先是“皓月”,明亮的月光投射在重叠的山峰上,使得山峰也笼罩了一层清冷的色彩。然后是“冥冥”中伊人的魂魄离去,境界幽阔、冷寂,把缠绵的相思之情写得辽阔空远。还有《摸鱼儿》这首词是歌咏牛郎织女的故事:“天风夜冷,自织锦人归,乘槎客去,此意有谁领。”牛女的离情别恨有谁能理解呢?

夜晚本来就寒冷,加上天风吹来,更增添了寒凉的气氛。这里的“冷”字更多的是他心中的寒意,是对恋人离去而永不再见的伤怀。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他的咏梅词基本都以梅喻合肥情事,他如此爱梅,说到梅就像世界有了光,深情所至,触目惊心。

记得台湾诗人洛夫曾经写下这样的诗句:“我在千寻之下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隐喻的是在桥下践约抱柱等待爱人的尾生一步一步感受到洪水的冰冷,却无法阻挡温暖的、执着的爱情信念,那个傻子,因了一句风中的承诺,就风来也不怕雨来也不怕地坚守在那里,倍感绝望也心存爱意……尾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为情而死的青年。《庄子?盗跖》也有记载说:“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因此,尾生给予人的感动叫人一读之下再也无法忘记。后来在高中课本学到《扬州慢》,静夜功课,梦回大宋,认识了他,才发现他也是一个情痴——似乎是宋朝最后一个情痴了。他的痴情不同于尾生的壮烈,但是有着梅等人来、奔门而出的深切。想来我们每一个初为小子时都有大量不识命的果敢吧?因为无知才无畏,才敢把天地踏脚下,上山下河爬树滑墙飞秋千,没有什么不敢。也敢爱——深埋他心里一生不忘的,一定是一场撒了泼的大爱恋。

他的第一首怀人词《一萼红》由“有官梅几许”起兴,开始因梅思人;《江梅引》明确“见梅枝,忽相思”;《小重山令》、《鬲溪梅令》则梅人互喻;因此,合肥情词中的梅,不仅只是喻事喻物,有时也喻情喻人。此外,他如此罕见地爱梅,异乎寻常地爱梅,一生之中大量地不断地咏梅,如此不知疲倦地咏梅……在古诗人词中是极不多见的。猜:很有可能合肥女子的名字叫梅,否则,很难解释他几乎一辈子都在不间断地咏梅。在合肥情词中,他到老还在想着“梅花闲伴老来身”(《鹧鸪天》);在最后一次前往合肥时,还在悲叹“梅花过了”(《月下笛》)……真可以叫个“梅痴”了。

当然,他的咏梅词中,最有名的还是失去合肥女子后所作的自度曲《暗香》与《疏影》。词题出自北宋一位隐居独处、因爱梅至深而径自以梅为妻的北宋诗人林逋《山园小梅》中的咏梅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名同样灵魂为梅所系的杰出艺术家在两个名词性词组上相遇了,不知从前、现在和未来,模糊掉了一切背景,只记得梅。他们什么都不顾,为了一个梅,远山远水两两联手,十指扣合,圈成一个圆,相互做了铺陈、强调和呼应。这真好。

1191年冬天,他离开叫他心碎的合肥,经过苏州时冒雪前往著名诗人范成大的石湖别墅,客寓月余,其间受命作词。范成大也爱梅,在石湖买地种梅,曾著《梅谱》。他尽管情怀悲凄无心作文,还是不忍拂了朋友的好意,创制了两首“音节谐婉”的咏梅词,一时疯传坊间,跟如今疯传网上一样——他同时还是个作曲家呢,这多么好。只有懂得曲子,才真正懂得词,才可得了词的最好处。

其中《暗香》那一首这么说:

“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却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起句即是一段美好醉人的回忆:曾经不知有多少次,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在梅边吹笛赏花。到忘情处,因爱梅心切,拉着仙子一样的她,不顾清寒一起相携采梅。可是,云英开落的村庄,清澈流过的河水,春天长大的小树,秋天飞过的大鸟,彼时同一颜色的月、雪、梅、人……它们与人世面无表情地擦过,连手都不曾挥动一下,而万水千山历遍,才知道,生命无非记忆。

此刻江南水乡正是清寒冷寂的季节,他很想折梅送给远方的心上人,却没个地址相寄——她也许嫁了,也许已如花陨落。心上落满夜雪,信也无处邮递,因而当他端起翡翠的酒杯时,禁不住潸然泪下,悄然相对面前无语梅花,更加难忘往日相伴相知的情景……他始终记得当年两人曾经携手走过的地方,仿佛西湖边千万朵盛开的梅花,映照着湖面上寒冷的碧水。可惜好时光总是这世间琉璃,碎得彻底,看如今梅花又片片在寒风中尽数飘零,和那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他在此以花期匆迫暗比与心上人相聚的短暂,却又隐隐期待着能再次相见——只隔着一朵花香的距离,却是相见无期了。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此句化用《类说》引《异人录》中的一则神话故事:隋开皇时赵师雄途经罗浮山,日暮时在树林中遇到一位美人,于是与她对饮,绿衣童子在旁边游戏歌舞。赵师雄不觉醉卧,醒后发现美人不见,只有开糊了的大梅花树上有翠鸟相顾鸣叫,原来所遇的是梅花女神。诗人遇到的合肥女子就是这样的一个腰细脸白的仙子,曾经与他在人世间的某个“枝上同宿”,不经意间共同度过一段美好时光,一觉醒来后,却发现消失不见的同宿之人原来竟是梅花女神,难免在丧魂失魄的同时,隐藏着一丝恼恨。告别如此轻易地发生,叫人无能为力。

“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这里化用了杜甫诗《佳人》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以诗中身世坎坷、幽居深谷、远离浊世、保持清贵的佳人形象,赞了梅花的高洁风姿。他永志不忘的合肥女子正是这样的绝世佳人吧?他从门中迈步出来,与她在这个似乎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客里相逢”,恰巧碰到她最愉悦美好的眼神……就像大地被天空安静地注视。就像所有有着最好开头的故事无一例外都有一个悲剧的结局,这个世界还是把后来转承给另一个悲剧的起初——她终于因为一个理由或没有什么理由地,音讯全无。一句“客里相逢”,可谓道尽了尘世的“人间沧桑”和“人海苍茫”,没有深刻复杂的人生体验,绝难以产生这种独特的苍凉感受。日子成堆,人们把它们分成了年,月,日,时,分,秒。于是有了周而复始。一年前的今天如何?一月前的今天如何?昨天的此时如何?上一个小时的此刻如何?……没有了有她的那个“黄昏”,时间的划分也就没有了意义,如同一亿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呼吸,唯独少了她的,也就等于没有了空气——这就像有她在,合肥就是他和她的合肥;她不在,合肥就陷落敌国。他一个人把那个记录的时刻和事件反刍。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昭君远嫁塞外匈奴,不惯边塞生活,时常默念大江南北的家国故土。也许因为过于思念,想必听见的环佩叮咚作响声,正是昭君的魂魄在月夜中由塞外归来,化为眼前孤独的梅花。他幻化昭君的故事,心里却想着,他的合肥女子肯定在某个地方,过着类似“昭君不惯胡沙远”的日子,也在暗自怀念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而且肯定在幻想着他能回到她的身旁,渴望着重逢,最后因为不能实现,只能化作眼前这清贵孤绝的梅,在寂冷的月夜无言地陪住他。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这里化用了南北朝宋武帝女儿寿阳公主“梅花妆”的故事。寿阳公主人日一天睡在含章殿檐下时,梅花飘落她的额上,拂之不去。宫女们看见了,竞相仿效,点朱砂在眉间,这就是后来“梅花妆”的来历。也许,他在此暗示,自己与爱人曾经有过类似闺房美趣,梅花也许还是他们之间感情的信物吧?在他们相处的日子,也许不仅时常在“梅边吹笛”,也许,有时也会为她以花贴面,或者是插花饰发……谁知道呢?

“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正是因为美好的时光此生不再,所以诗人才万分悲叹,不要像过早摧折梅花的无情春风似的,不知顾惜,应该像汉武帝金屋藏娇”一样,在花开明艳时,早早保护加倍珍惜,否则有一天会后悔。猜测当时他没有对合肥女子与他的未来早作安排,或者是来得及早作准备,为他们的感情安排一个能躲避无情春风的“金屋”,以致此时此刻,只能任凭合肥女子梅花似的又一次随波流去,让万分哀怨的人间又响起玉龙笛吹奏的哀怨曲《梅花落》……梅一落,黄昏就来了。

“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等到要再次寻觅梅花幽香的时候,恐怕只能在早已落入小窗似的画幅里去见到了。他再次回到现实,知道恐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合肥女子了。

就这样,怀抱对某一样事物的冥想时,也许会听到枝上的花朵忽然坠下,轻轻地就碎了。这样的时候,我们已深味了所有关于花朝的密码,就像早在词语中隐藏了某一个温暖的地址,等着我们邮寄去前朝一封迟迟没有发出的信。他让我们在花间醉去,一如某年某月某一天的醉去……而重觅旧迹再无痕。就像悄悄捉住了一只蜻蜓,却又温柔地放开——往日不再来。一千年也就这么弹指过了。

可是,诗人该有多珍重和怜惜呢?在合肥情词的咏梅词中,提及梅花时,他曾三次用“红萼”来指称,“红萼未宜簪”(《一萼红》)、“怕红萼无人为主”(《长亭怨慢》)、“红萼无言耿相忆”(《暗香》)……后两句,是在特殊的情况下使用的,自然是有意安排的。其中第二句是拟合肥女子的自称,可能是合肥女子本人就特别喜爱梅,曾经自比梅,或者干脆合肥女子的名字就叫梅。当然,特地用“红萼”,也可能暗示他与合肥女子在冬季相遇时,她的年纪正是梅花初开的年纪,在他心目中留下的形象更多是初识时的印象。此外,梅花本就天性幽绝不与众花同,如果再是梅花初开时的“红萼”,其品质就更可想而知了。那红一定不是大红——大红有暮气;是藕红吗?藕红含露珠。一种焦渴和注满心事的颜色,衬着晕白的月和泣绿的苔,美到伤怀。

当然还有:他不仅用“红萼”表示梅花初开的原意,当然更以“红萼”代指她的姣好她的温雅她的明媚她的娇羞……她的圣洁,以及她在他心中的圣洁——他的心使得她的圣洁加了一倍。

他的咏梅词这么多,叫我们总是想起些最初读到的关于梅孤零的断句,一如我们最初甜美的生命,没有伤老病死,眼眸柔软,笑容清澈——一个老实孩子,为了一个谁而百媚生。但是一切都将不见。除了那些在冷风里开开败败的雪样梅花,依然一代一代把冷香吐尽,打动一种种相同和不同的心事。

就这样,在他的词里,我们以诗歌的形式相见,你在上句,我在下句。像在长江头尾居住共饮长江水的两个人一样,我们共饮了一阕词。

至此,记起昨夜看的电影中的一句台词:“我要用什么样的速度生活,才能与你相逢。”没有看完碟片,我就关掉了它。如此太过哀伤、像一个哑女人呕哑嘲哳的呜咽般的电影我不想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观看,雨夹着雪粒打在阶上发出更加巨大的声响,简直像是带有一种模糊的恨意,然而声响终于小下来,渐渐走失。

想来我们每一个的心中大都也藏了跟他仿佛的这么一段花事,一页开满花的春天,很绸缎很白雪地铺出来,如同一个梦境,而梦境更像水底,什么都能看到,然而大多是失音,一出声就醒,也像在水底,一开口就要呛水。分别太久,我们已经辨认不出对方的唇语。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多么好,然而它去了哪里?

我们不会再遇见——到世界末日,我们可能遇见红尘中的一切,也不会再遇见他(她)了,仿佛一本书读到最后,看见了跋或后记;而事件里的人物,他(她)永不老去——他(她)再老,就算死,也还是青春年少,双髻坠,小眉弯,有着簇新如扉页的笑脸。

可是啊,读着他的咏梅词,我就仍记得当日我的誓言:你不曾来,我还不敢就这样凋零。

词人小传:

姜夔(1154—11),字尧章,别号白石道人,又号石帚。饶州鄱阳(今江西省鄱阳县)人。南宋末词人。姜夔少年孤贫,早有文名,颇受杨万里、范成大、辛弃疾等人推赏,以清客身份与张镃等名公臣卿往来。然屡试不第,终生未仕,一生转徙江湖。人品秀拔,体态清莹,气貌若不胜衣,望之若神仙中人。工诗词、精音乐、善书法、对词的造诣尤深。有诗词、诗论、乐书、字书、杂录等多种著作。今存词八十多首,多为记游、咏物和抒写个人身世、离别相思之作,偶然也流露出对于时事的感慨。其词情意真挚,格律严密,语言华美,风格清幽冷隽,有以瘦硬清刚之笔调矫婉约词媚无力之意。

姜夔生平有一段情事,铭心而刻骨,常于其文字中露出鳞爪,而总是语焉不详。半个世纪前,夏承焘先生细细寻绎勾沉,终于使这段情缘较为完整地浮出水面。大致的情况是,姜白石早年曾客居合肥,与一对善弹琵琶的姊妹相遇,从此与其中一位结下不解之缘,却因白石生计不能自足而不得不游食四方,遂无法厮守终老。用情之专之深,在两宋文人中只有陆游差堪比拟。这也使得他的词具有极为感人的品质,诚如夏承焘先生所说的,“在唐宋情词中最为突出”。

有《白石道人诗集》、《白石道人歌曲》、《续书谱》、《绛帖平》等书传世。《白石道人歌曲》收词80首,其中17首带有曲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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