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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9 其人之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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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九言今天说话一直被打断,他这说的也有道理。”太后有点不太想听了,她虽也知道申道儒,可私心里,她还是希望杜九言赢辩讼。

更何况,这个案子桂王也参与了,要是输了,多没面子。

“让钱羽休堂吧。”太后不悦道。

“娘,输啊赢的有那么重要吗?”桂王道:“就算九言输一场官司也没什么,这案子多难辩讼,处处掣肘,还小心翼翼。”

“她输了也不奇怪。”

桂王淡淡说着,但心里却气的不得了,如果申道儒再打断杜九言说话,罗里吧嗦说一堆,他就出去,大闹了大理寺,将申道儒和那个老秃驴一起关牢里去。

律法?他也让他看看,律法权柄再大,也得求全在绝对权力之下。

“你这说的什么话。”太后不高兴,扶着钱嬷嬷的手,道:“哀家累了,回宫去了。”

鲁念宗摇着头,“太后娘娘,案子还没有结束呢,您别急着走啊。”

“等会儿让言言请您吃饭。”

太后虽生气可也知道和鲁念宗无关,所以和煦地道:“哀家听的累,这就回宫了,你慢慢听。”

她一起来,大家就都跟着起来,忽然鲁念宗道:“太后不要说话!”

太后一愣,隔壁杜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说了。

“啊,申先生您刚刚怎么不将怀疑一起说了呢,这中间隔着我一段推理,然后您再来说怀疑周家师徒二人,并一副肯定的口吻,实在让我很难堪啊。”

“老夫也是刚刚想到,这要多亏杜先生的一段推论,否则老夫也难想到这些。”申道儒道。

想不到?想不到你会这么快将佛像的碎片都拿出来?

分明就是准备好了,只是想要等到最后,当做最后压死他这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是吧,正好我也有。”杜九言走过去,在一地的碎片里拿起一块泥块出来,在手里摆弄了两下。

佛像的碎片,是玄吾告诉他,杜九言难道也查了?申道儒眉头紧锁,顿感不妙。

杜九言走到周家面前,道:“劳驾问一句,你做佛像都有什么工序?”

“先做框架,框架做好用粗泥拌上细的稻草糊在架子上,等粗泥干了以后,再用细泥再糊上一层,这一层细泥比较讲究,我都是将粗泥风干后,再碾碎筛出粗粒然后再调和出来,敷在表面,等细泥干了,再最后修补一番。”

“因为钟山寺的佛像没有上颜色,所以我就在外面上了一层油。我做的佛像就算是风吹日晒几十年,都不会干裂。”周家道:“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手艺,我师父说,以前我们老祖宗在做佛像的时候,正好太祖皇帝路过,点拨过他的手法,所以,我的手艺是大周独一无二的。”

杜九言颔首,“那可真是高深了。”

申道儒猜到了杜九言要说话,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杜九言忽然指着他,“你够了啊!你今天说话,我一次没有打断过你。”

“我说话你就三番五次的插嘴。”

“申先生,我忍你很久了。”

申道儒脸色沉下来,道:“我打断,是正常反驳!”

“我说话的时候你不插嘴不反驳,只能说明……”

“闭嘴!”杜九言指着他,“我现在反驳你了,请你闭嘴好吧。”

“在没有礼貌这件事上,我应该和你学习,感谢你,我现在学会了,不但无理还很粗鲁,你要再插嘴打断我说话,我可就要动手了。”杜九言说完,不再看申道儒,而是将手里的碎片递给周家,“你来看看,这是出自你手吗?”

申道儒气的拂袖。

“这不是,”周家翻来覆去地检查着,他一直没有想到过,钟山寺里的佛像早就不是他的手艺,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仔细去看过,“这不是,我用的细泥非常细,这中间的一层,分明很粗糙,做这个佛像的人手艺连我徒弟都不如。”

“杜先生,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我家里,随便搬一个佛像,摔碎了只要一对比,就立刻能看得出来。”

“我、我就说为什么佛像里有尸体,原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原来这些佛像根本不是我做的。”

杜九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拱手和钱羽道:“还请大人遣人去他家搬几座佛像来。”

“允。”钱羽吩咐人去办。

申道儒心头砰砰跳了起来,他低声问杜九言,“这就是你的最后的杀手锏?”

“不是,”杜九言笑着道:“一刻钟以前我都没有想到这点,得亏你的提醒,才让我注意到佛像的作者。”

申道儒根本不信她,她这种人不可能事到临头才想到这么重要的证据。

她分明就是故意气他的。

去办事的人来去很快,一会儿工夫就抱着两尊泥塑回来,一尊是佛像,一尊则是一匹马匹,装饰用的,半人高做的很精致。

“能摔碎吗?”杜九言问周家。

周家点点头,和他徒弟周金道:“你去。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比我们的命重要!”

“是!”周金应是,起身当着众人的面,一拳将马匹打碎,碎片洒在地上,顿时和刚才搬来的佛线碎片混在一起,可是即便混在一起,也一眼能够分辨的出,两种泥块的内部完全不同。

一个细致,一个粗糙。

“大人,杜先生你们看。”周家拿起两块对比,“这是我的手艺,泥浆细的多了,做的东西没有细纹,这也是我师门的传承的精髓所在。”

“而这块明显粗糙很多。”

钱羽看过又给底下的人传阅过。

“确实如此,手法明显不同。”

周家松了口气,又重新跪了回去。

“大人,如果雕塑不是出自周家师徒之手,那么申先生所说的,杀人者是他们师徒二人就不能成立。”杜九言说完,钱羽问道:“那么,佛像如果不是他们做的,又是谁做的呢?”

申道儒插话道:“也不能排除可能性,既然他们可以用细泥,自然也能用粗泥来混淆视听。更何况,这些佛像还被特意送到了钟山寺,意图陷害玄吾等僧人。在这基础之上,再多做一些手脚,合情合理。”

杜九言颔首,“事情确实如此。但有一些证据,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

她走到书吏边上,取了一块金锭一块银锭,在手里掂了一下。

申道儒看过这些证据,是前朝的旧物,他也就此问过玄吾,玄吾告诉他是他们早年盗墓留下来的东西。

盗墓已是多年前的事,现在再去查已是毫无踪迹线索。更何况,是一些大墓古墓,不是什么人想去查都能查得到的。

所以,他没有再去多查证这些,想要否定这些不具备直接指向性的证据,不用费多少心力。

但此刻,这些东西在杜九言手中,就开始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难道是他有遗漏?

“前朝旧物,这样的东西,在本朝历经两百多年后,已难觅踪迹。若要见到,多半只能一个途径!”杜九言给大家展示上面的刻字,“盗墓!”

“玄吾大师,不但是个住持大师还是个盗墓贼。”

又添一个新的身份,居然去盗墓!

盗墓是损阴德的事,极恶之人才会去做,可现在做这些的人居然是和尚。

众人听的气愤不已,恨没有早点认清玄吾的真面目。

“大师,是吗?”杜九言看着玄吾,又看着他的左右副手,“这二位,是您的得力帮手吧?”

“佛祖说,佛法无边回头是岸,于是你们这些江洋大盗,在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以后,就落发出家,回头是岸了?”杜九言点了点玄吾的光头,“那你倒是回头啊,还是你身后有鬼?”

玄吾怒道:“你不懂佛法,就不要在这里班门弄斧。”

“我随口说说,大师不要这么严格啊。”杜九言说着,申道儒问道:“杜先生不要忘记了你此刻辩讼的主题的是什么,你这也依旧是跑题,你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过嘴瘾啊。”杜九言扫了一眼申道儒,咳嗽了一声,“盗墓,和这个案子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这位副手和尚除了盗墓外,还有一项更为强大的本事!”

杜九言指了指玄吾左边的一个和尚,“他本名吴昌,江西九江人。十七岁离家做事,此生未曾娶妻。”

“后在外认识了当时已出家剃度的玄吾。两人一个真恶一个伪善,一拍即合从此盗墓。”

“吴昌有个本领,是他们家祖传的手艺,正好和周家相同,做泥人佛像。他虽不学无术没有继承先辈衣钵,但模仿别人做几个佛像,还是有足够的能力。”

吴昌一直低着头,听到杜九言点名道姓地说他,他顿时慌了起来,摇头道:“没、没有。”

“你现在否认也太迟了。”

吴昌道:“你、你只查、查了我一个?”

“那倒不是,我就查了几个人,毕竟工作量太大,我可没这精力时间。”杜九言笑盈盈地道:“佛像是你做的,对不对?”

吴昌正要说话,玄吾呵斥一声,“休要胡言!”

“他不说也要有不说的底气。”杜九言看着玄吾,道:“盗墓,杀人,藏尸!玄吾,你认为你还能否认和抵赖?”

玄吾道:“我、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我根本没有理由。”

他说着,抬头冷笑地注视着杜九言。

“没有动机!”玄吾一字一句道。

你有本事就说啊,说出来看这件事的屁股,你要怎么擦!

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可不会感谢你告诉他真相,只会恨你,恨不得你死。

啪!

杜九言抬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打得玄吾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惊的他捂着脸,一脸发懵地看着他。

不但是他,大家都惊骇不已。

“你猜,我打你的动机是什么?”杜九言问道。

玄吾道:“你、你就是个疯子,我岂能知道你打我的动机。”

“是啊,你是个疯子,我怎么知道你的动机!”杜九言将他领子揪起来,道:“来,说说看你是什么动机。”

有人笑了,“杜先生每次都会出其不意,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玄吾啐了一嘴的血,道:“我没有动机,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好!”杜九言拱手和钱羽道:“大人,我要求用刑!”

“大周律法讲究人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刑。”杜九言道:“但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她指着玄吾身边的两个和尚,“玄吾大师年事已高,就对他们用刑吧。”

“审一审,他们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申道儒道:“京中公堂之上,已多年不曾用过刑具。这也是大周不同于列朝列代的区别所在。”

“祖师爷当初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维护每个人的利益和人权。”

“即便在公堂,也不可用刑。”

杜九言看着申道儒,道:“什么是规矩?规矩是大多人的认可!”她转头问门外听众,“此时此刻,能用刑吗?”

“同意用刑的,吆喝一声给申先生听听!”

同意!

山呼海啸的声音,冲进了公堂内,杜九言看着申道儒,“申先生,我们为什么违背最初的决定,而开门审此案?民心所向才是大道才是真规矩才是祖师爷所追求的。”

“所以,大人请用刑吧!”

跪着的两个和尚满头冷汗。

“允!”钱羽丢了牌令,“上夹棍!”

左右有人将夹棍拿上来,押住两个和尚的手指,不等拉扯两人发出一阵惨叫,吴昌道:“砍头不过头点地,我说,我什么都说!”

“吴昌!”玄吾喝道。

吴昌回头看着玄吾,道:“师父,您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就是想要我们死啊!”

玄吾愤恨地盯着杜九言。

“是!”杜九言看着玄吾,“这一次审不过,还有下一次,不将尔等绳之以法,我绝不会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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