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城多年以来最混乱的一夜。
李景隆率禁卫军引朱棣入城,刘璟的新军则在宫城之内肆虐。城内处处是火光,随时可听到部队移动的脚步声,以及城内居民的喊叫声。
而火光最盛,喊叫声最刺耳的地方,仍是宫城。
在朱棣本人进城以前,大将丘福已率五千士兵冲进皇宫,并把在宫内引起骚乱的新军赶了出去。
不过丘福的到来并没有使宫城内的秩序恢复,相反,却做起了与刘璟相同的事,焚烧殿宇,屠杀妃嫔和宫女,以保证京城之内,舍朱棣以外,再无可能的皇位继承人。
因皇帝与皇后的寝宫皆遭焚毁,灰烬中的尸体无从辨认,朱允炆、马皇后及太子朱文奎是否死于火中,成为那年以及此后六百年的一大悬案。
而在距离宫城约四里外的一座废园中,一行人沉默地行进着,直到一口枯井边。
“从这井里下去,就可以由密道直通城外了。”
一路有惊无险,既没被刘璟的人追上,也没被朱棣的手下发现,花语夕立在井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朱允炆露出古怪的神色:“若朕没有记错,这应是韩国公府的故园。井下的密道既然如此隐秘,花大家又是从何得知?”
马皇后轻叹一声,低声道:“皇上,我们已离宫了。”
“呵,也好。”朱允炆笑了笑道,“我早就想和你做一做平凡夫妻,如今愿望得偿,是幸事。”
蓝桥看看左右,听着远处街巷上传出的杂乱声响,忍不住道:“我们还是先离城吧,以免夜长梦多。”
他刚想先下井去探路,就听身后有女子的声音娇声道:“我就说那次你们到底是如何逃生的,原来竟是从这里。哼,府内暗藏密道,李善长果然包藏祸心,说他谋反还真没冤枉他。”
一道人影从残垣后闪出,自然是柳月遥。
她笑吟吟地朝朱允炆屈膝一礼:“陛下,别来无恙啊。”
“小姐一路追着来的?”蓝桥知道,此刻若再下井,因为井内狭窄,反而容易给柳月遥各个击破的可趁之机。他一边说话,同时杀气大盛,决意暂不下井,先把柳月遥击杀。
“你们为躲燕军的耳目,走走停停跟乌龟似的,想追上你们还不容易?”柳月遥仿佛感受不到蓝桥的杀气,摇摇头道,“边城箭那废物,那么好的机会抓不住,还得劳我亲自动手。”
花语夕曾在盘龙塔下答应萧无痕,无论柳月遥有何罪孽,至少留她一命。此事她未曾对任何人提起,这时却在心中犯了难。
考虑到柳月遥在项府一战中展现出的惊人实力,她若因这个念头而束手束脚,很可能连累己方的同伴出现伤亡。
花语夕虽与柳月遥有过主仆之情,但项逸轩的教训历历在目,若再放任她杀伤同伴,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正犹豫间,朱允炆正色道:“韩国公本已位极人臣,跟随胡惟庸那贼子对他有何益处?直到先帝灭他满门,他也不曾利用密道逃生,又哪来的谋反一说?”
他旋又有些遗憾地道:“本想等平定藩王之乱后就为韩国公平反的,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不必和这妖女废话。”说话间,凌羽飞已挺剑刺出。
柳月遥不避不挡,被凌羽飞的长剑在大腿外侧划出一道血痕,同时她的月刃也划破凌羽飞的左臂。
“来呀!”她狞笑道,“还有谁?”
“我来对付她。”这次说话的是白雪音,她从凌羽飞左侧抢身攻出,长剑抖出三朵剑花,雪风飞散,将周围十余步的空间完全笼罩。
正是那日天莲峰上,叶雯用以对付张仲杰的绝技,风雪寒天。
柳月遥咯咯一笑,露出一副“我早知你会如此”的狡黠面孔,接着目光陡地变得凶险异常,双手上的毒牙和月刃分别在对侧的手臂上割了一道,露出两条可怖的血痕,然后飞身而起,如鬼魅般左右连闪三下,双刃往白雪音攻去。
一般人若被这风雪寒天的气场笼罩,都会被迫得身形减慢,但柳月遥自伤肢体,通过“一血玲珑”的增速来弥补白雪音气场的影响,不但完全消除了身法速度的减益,反而还有一定程度的提速。
白雪音猝不及防,一剑刺在空处,柳月遥却已欺身到她露出的空门,毒牙月刃一上一下,分别取她的咽喉和小腹,招式毒辣至极。
“师妹小心!”蓝桥长剑刺出,同时将自身真气灌注在阴阳手环身上。
手环间巨大的牵引之力把白雪音猛地一拉,堪堪避过柳月遥的杀招,只在左腰上留下一道伤口。
白雪音踉跄一步,雪雾散去。
柳月遥露出胜利者的得意神色,再不看她,身形一闪,已攻向正站在井边的朱允炆。
“陛下!”马皇后不顾一切地挡在朱允炆身前,双臂张开,
蓝桥和凌羽飞同时出剑,分别接住柳月遥的毒牙和月刃。柳月遥紧跟着飞起一腿,这回是风夜菱挥起菱歌戟将其挡开。
蓝枫见柳月遥过于凶悍,一扬手道:“大家不必顾及什么,一起上啊。”
于是花语夕、白雪音、朱清影和本雅莉也一齐加入战团,众人围成一个圈子,形成以七敌一的局面。
但柳月遥身法奇快,蓝桥这边虽然人多,却始终无法真正发挥出合围的优势,柳月遥总是能利用快速的移动在众人间左冲右突,能同时对她形成威胁的始终只有离她最近的两三人。
蓝桥意识到这战法的缺陷,因为己方七人的战斗力高下有别,当七人同时出手,每个人都不得不占据一小块空间。而战斗力稍低如朱清影本雅莉者,她们所占的空间就是最易被柳月遥利用,从而最易成为突破口的地方。
对付柳月遥,必须有更精明的战法,由己方最精锐的力量对她展开密不透风的攻势,同时还要限制她利用身法进行的快速移动。
想到这里,蓝桥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