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战士给风夜菱送上一罐清水,她喝了一口,把水罐塞到蓝桥手里示意让他也喝,然后便继续叙说那日发生的事。
当她和沈心流赶到海滩,一眼就看到一艘约七丈长,却吃水很浅的倭船停在海面。布置在海底的巨木工事可以有效阻挡吃水深的大船,倭寇若派小艇来攻,则很难抵挡箭塔的射击。
大鹿岛尚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吃水浅的中型战船,船上的倭寇都躲在甲板下的船舱里,只要不出来或者试图下船登陆,单靠远程的箭矢很难造成有效的打击。
让贺九龄头疼的是,倭船驶到了近处,却没有立刻展开登陆进攻,只远远地窥视他们海滩上防线的状况,一旦让这条船离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相似的倭船攻上岛来,到时候凭他们这一点人,想守也守不住了。
必须要把那艘倭船留下。
大常自告奋勇,从岛上的健壮妇女中组织了二十多人的敢死队,准备分两条小艇接近倭船,进行突袭。如果能把船上的倭寇杀死,或者击毁烧毁倭船,大鹿岛的弱点便不会泄露。
但以这种大小的倭船来说,船上倭寇应在三十人以上,她着实没有成功的把握。
风夜菱自告奋勇,提出她也想参与此战,并用翳影弓展现出卓越不凡的箭法,再加上高深莫测的沈心流,立时使大常大喜过望。
她让风夜菱和沈心流各加入一条小艇,两条小艇分从左右两路冲向倭船。
倭寇涌上甲板,一边以盾牌防御箭塔射出的箭,一边将箭矢射向小艇。
沈心流一人一剑立在小艇头上,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将所有飞来的箭矢扫落海中。
风夜菱则以攻代守,连珠箭发,每每使准备向她这条小艇射箭的倭寇还没来及瞄准和蓄力,就已被她先一步射中。
大常只看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立时命艇上的其他女战士不停把箭矢送到风夜菱手中。
风夜菱将门虎女,一边射箭,一边吩咐小船向倭船的侧后方包抄,防止他们退走。她还带着战士们喊口号,进一步鼓舞己方的气势和信心,增强对倭寇的威压。
倭寇被风夜菱的箭法震慑,还击越来越少,在盾牌下躲箭的时间越来越多。
沈心流展现大师风范,足尖一点横过近八丈远的海面,孤身跳上倭船,以手中剑恣意冲杀,倭寇连他剑的影子都看不真切,就已纷纷倒下。
紧接着两艘小艇也一先一后地靠到倭船边,女战士们一拥而上,和一马当先的沈心流一起,把船上的倭寇或杀或擒,己方则无一伤亡。
最值得一提的是,倭船上的寇首见势不妙,曾推了两个手下挡住沈心流,自己则跳海逃生。风夜菱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他的后脑,使其殒命海中。
寇首死后,其余倭寇更无战意,被沈心流狂风扫落叶般清扫干净。
待沈心流身形停下,众人才终于看清他手中的“剑”。
不过半截破船桨耳。
岛民大获全胜,不但尽歼倭寇,还完整无缺地缴获了一艘可以自由进出大鹿岛海滩的中型战船,以及船上运载的不少粮食和物资。
一番庆祝之后,贺九龄找来风夜菱和沈心流,向他们提出进一步的请求。
他指出,由于大鹿岛上的食物和物资有限,想养活两百口人并不容易,当初他们从玉环带来的粮食已经消耗殆尽,必须想办法从大鹿岛以外的地方筹集食物。
倭寇势大,战船众多,岛上普通的小船根本出不去海,只能依靠这艘新缴来的战船,从其他地方运来食物,甚或者直接从倭寇的手里抢。
鉴于风夜菱在这一战中展现出卓越的身手和指挥能力,贺九龄希望请她做这艘战船的船长,让她带着以大常为首的女战士们,完成为大鹿岛运送粮货的重要任务。
风夜菱欣然应允,和大常一起从曾参与对倭船作战的女战士及其他岛民中选出三十六名身强体壮的妇女,组成这艘战船的初步班底。
沈心流则充当起女战士们的武术教头,日夜对她们进行训练,教她们一些基本的刀法和格斗术。考虑到战士们都是女人,他设计的招式多以阴险狠毒为主,对付普通的倭寇喽啰,并不需要花很大力气,就可以直击敌人要害。
只有风夜菱是例外。
风夜菱身怀风镇岳传授的天玄心法,内功底子不错,只没怎么练过具体招式。
沈心流教给风夜菱一套他以前在战场上用过的武功,名叫燎原十三式。这套招式取的是简单粗暴的路线,每式之间最多只有两三招的变化,却直接有效,适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且使用起来充满一种另类的暴力美感,寻常武者很难接下她超过三招。
风夜菱一改以前在侯府习武时的怠懒态度,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在船上练习这套燎原十三式,努力适应在摇摆不定的甲板上作战,以至于手上都生出薄茧。
大常和其他女战士见她以身作则,也都发奋勤练,众人的身手和战斗力与日俱增。贺九龄把从玉环装备库取出的三十把长弓配给女战士们,战船扬帆出海,终于成为一股代表大鹿岛的海上战力。
此后两个多月,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度过,往大鹿岛运送各类食物总计超过八千斤。战船在海面上穿行,遇到落单的倭船就打就抢,遇到大型倭船或规模大的船队就躲,经过初期的紧张和适应,风夜菱对自己这个大姐头的新角色愈发得心应手。
“你们这艘战船有名字吗?”蓝桥听罢风夜菱的讲述,心底泛起由衷的欣慰,又忍不住为她感到心疼。
这朵娇艳的花,本不该承受风吹雨打。
或许这就是风夜菱岳阳被擒又在江浦被救后,在精神上做出的最大的觉醒。
不愧是风镇岳的闺女。在进取的决心和想要变强的意志上,丝毫不输给她的父兄。
风夜菱见蓝桥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一句话到嘴边,忽然却又说不出口。
大常看她这副模样,哈哈笑道:“我们这艘船叫思君号,还是大姐头亲自给起的名字呢。”说到最后,她的笑容逐渐敛去,化作一丝黯然。
思君,思君。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是呀,这些可怜的女战士,以及大鹿岛上的妇女们,大多已再没可能见到她们的夫君,留给她们的只有无尽的思念。
愿她们思念的夫君,能在冥冥之中保佑她们,保佑大鹿岛,保佑思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