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回去”风月明一勒马缰绳,看着紧跟着他突破敌阵的战士们道,“前面是火铳”
他的先头队伍才刚冲出敌方的骑兵中军阵,闻言都是一惊,待看清道路两旁数不清的铳管,不禁纷纷勒马。
爆豆子般的清脆铳声连串炸响,前排铳手放过一排铳后立刻换到后排装弹,第二排铳手则换到前排发射。第二排结束后是第三排,第三排结束后填好弹药的第一排再换回来,如此轮转不休。
琅琊铁骑最前面的二十几名战士尽数摔下马去,一时间士卒的惨叫声、怒吼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响成一片。
风月明本人连中六弹,若非他自身功力高强,又没被射中要害,此刻恐怕也早落马。
许杨紧跟着冲过敌阵,见状喝道:“先杀铳手”他纵马奔至路边,提刀便砍。几名不怕死的琅琊军勇士也杀红了眼,打马随着许杨去攻铳手。
铳手们见有人杀来,纷纷沿田埂间的阡陌小路退往田野深处。
由于是暴雨之后,许扬等人的马蹄陷入田间泥泞的土地,半天拔不出来,只能任由铳手退走,望田兴叹。
“别追了”风月明断喝道,“先退回去,再向前冲全都得死在这”
琅琊军战士虽骤遇突袭,好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对统帅命令的执行力也极高。当风月明的指令远远传开,所有骑兵战士立时勒住马头,秩序井然地原地转向,后队变前队地又退回到江浦县的北口处。
风月明强忍伤痛,略一清点人数,知道折了不下百人,心中悲痛。
徐辉祖却不急,指挥骑兵重新排好阵型,缓步向前推进。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谢雪初毕竟年纪尚幼,又是首次近距离目睹两军厮杀,眼见着风月明和众多琅琊军战士血染征袍,早已骇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
武羿见她神色慌张,上前安慰道:“实在不行,我们也可学方才的张仲杰,躲进孔府大院里坚守。”
“此法万不可行。”蓝桥摇头道,“虽然张仲杰曾凭坚固的院墙力拒我军于门外,但若我们效仿,必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说到底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张仲杰躲进院里,是为了拖延至援军抵达,而我们若是据守,等来的只能是京师的亲军卫以及更多的官军。他们就算未必携带攻城器械,只要把孔府团团围定,饿也把我们饿死了。”
路雪瑜沉声道:“难道真就无计可施了吗”
“江浦无险可守,南边是长江,西边是天茶山,东边则是在大雨之后泥泞不堪的田野。”蓝桥苦笑道,“唯一的通路就是北面的官道,现在徐辉祖掐断了这条道路,我们不但无法突围,更是无路可退。”
“我们的确不能拖。”风镇岳转头对风月明道,“再次突围的话,你有多少把握”
“一成把握都没有。”风月明的目光仍然分毫不离徐辉祖,“徐辉祖摆明了有备而来,不但人数占优,还有配备火铳的战士,他们的战法正是我军的克星。若单是人数和装备上的差距,我倒还能办法弥补,只是今天这天气,这场大雨”
他说到这里,长长叹息一声道:“泥泞的土地最大程度地限制了我们的机动性,把我们的优势变作劣势。若是强行突围,真不知有几人能活着回到青州。”
“那你是想背水一战”风镇岳凝视着风月明的脸道,“看你的样子,心中似乎已有定计”
众人一听风月明可能已想好了应对之策,都把目光投向这位无论在战场还是江湖都极有威望的琅琊军少帅。
风月明不答反问道:“昨日爹答应了弘毅先生,说要照顾好弘毅庐的李小姐。如今李小姐失踪,爹打算怎么向弘毅先生交代”
“没保护好李小姐的确是我的疏忽,可这与眼下的形势有何关”风镇岳本是智者,被风月明这一提醒,立刻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去找李义兴”
“确切地说,是临安公主。”风月明镇定自若地道,“徐辉祖奉旨练兵,平叛讨逆自是不在话下,可若在乱军之中误伤了当今的亲姑姑,皇上是会赏他呢,还是罚他”
蓝桥也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道:“你是要拿临安公主当人质咱们已经弄丢了她的爱女,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生死攸关,顾不得这许多了。”风月明断然道,“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临安公主了。”
他发出指示,琅琊铁骑的战士们迅速退回到江浦县中,把李祺和临安公主居住的弘毅庐围得水泄不通。
应天新军跟着进入县城,对沿途遇到的百姓秋毫无犯,在距琅琊铁骑两百步的地方停步。
徐辉祖显然也没想到琅琊军不突围不据守,反而围住了李祺的府邸,排众而出道:“风侯爷,枉我还敬你是与蒙古铁骑作战的英雄,如今不敢与我一战,却做出如此牵连无辜的下作行径,岂非令天下人耻笑”
风月明扬声笑道:“我劝魏国公还是别再往前走了,我爹正准备去弘毅庐做客,若是双方因此闹出什么误会,伤到公主和驸马,那可就不太好了。”
“岂有此理”徐辉祖怒道,“你们袭击官军劫走钦犯,现在又挟持公主和驸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多少条大罪随你去说,可惜我的首级只有一个。”风月明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有本事,你过来取啊。”
他故作洒脱的姿态,却不料牵动了伤口,下一刻便疼得龇起牙来。
“没事吧”蓝桥关切地问了一句,忽听急促的马蹄声响,一名身穿玄甲的副将离开徐辉祖的军阵,往渡口的方向纵马而去。
路雪瑜猜测着道:“看来徐辉祖是拿不定主意,派人请旨去了。”
“看清楚是谁了吗”风月明远远看着那副将,低声问风镇岳道,“徐辉祖在京城还兼着差事,不可能天天在魏国公府、皇宫和江浦七十里外的练兵场间往返,这副将才是真正与应天新军同吃同住的练兵官。”
“我于大将军麾下听命多年,不会看错的。”风镇岳唏嘘地道,“他就是在大将军十三太保中排行老三,人称战鬼的蓝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