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县沿江而设,位于其西约二十里的天茶山脚下,地势平缓,物产丰饶。
巍峨的天茶山挡住了随东风吹来的水气,不但给江浦县带来可观的降水,也使得天茶山终年云雾缭绕,极适合茶树生长。
每年,李祺都会选择最极品的江浦茶叶送入京城,进献给皇室及勋戚大臣享用,天茶山亦因此得名。至于稍次一级的茶叶,则送至京城内的茶铺代为售卖,价比黄金。
江浦县不大,全县也不过百余户人,依靠种稻、种茶、以及手工业为生。
李静姝走在房舍间的青石小路上,看着她曾无比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享受重回家乡的美妙感受。
一位农夫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迎面撞见李静姝,愣了一下道“呦,这不是弘毅先生家的大小姐嘛,好些年不见,都生得这么好看了。”
他嗓门大,虽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寒暄,仍说得李静姝面颊发烫,裣衽一礼道“齐伯伯。”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老人家。”那农夫笑得更是开怀,“这么些年你去哪了?嫁人了吧?这次是回家省亲的?”
他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算起来你的娃应该有四岁,五岁,还是六岁……”
李静姝忙止住他,满面羞红地道“人家还没成亲呢……”
“啊?”农夫怪叫一声,瞪大了眼道“我说大姑娘,你都二十好几了吧,还不成亲的话,该不会……嘿,我堂弟正四处托媒人说媳妇呢,他人不错,能干活,你看……”
李静姝正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只半橘半白的大花猫从路旁的草丛里窜出来,围着她的脚边打转。
那农夫眼尖,一眼认出来道“这不是八年前你喂过的那只流浪小猫嘛,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是呀。”李静姝蹲下身,爱怜地抚摸着花猫的后颈,“柚子,你真的好大只啊,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的伙食还不错。”
“原来它叫柚子。”农夫哈哈大笑,“这些年一直是公主在喂,每天都撒些吃食在草丛里,我就看见过好几次。”
李静姝知道是娘怕哪天自己回来,不见了这些流浪猫伤心,不禁感动。她抱起柚子,任凭它用毛绒绒的小脑袋拱她的肩膀,笑着去搔它的喉咙道“想我了吧?你看你都这么重了,吃的时候还不知道控制一下自己,你的大兄弟花生和二兄弟汤圆都还好吗?”
“怎么都是吃的?”农夫听了更是好笑,随即告辞道,“难得放晴,家里还等着我晒棉花,先走了大小姐。”
李静姝微笑道“齐伯伯慢走。”
农夫摆了摆手,忽又转回头来道“对了,县城北边的关帝庙,那边最近好像来了些奇怪的人,有老爷子也有小姑娘的,不知道来干嘛。你看到他们躲着点,别惹事。”
“知道了齐伯伯,我爹我娘也嘱咐过我。”
农夫去后,李静姝往县城北边看了一眼,一路闲晃着来到县城南门外的码头。
由于紧邻天茶山,纵深腹地空间不足,江浦县的码头只能用于客运,来往最多的便是沿江而行的客船又或摆渡至对岸京师的渡船。
此时天空放晴,码头上一连三艘客船和两艘渡船靠岸,旅人们上船下船,人头攒动。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卖烧饼的小贩趁机扯起了嗓子“卖烧饼喽,卖烧饼喽,这位客官,卖个烧饼路上带着,别饿着肚子。”
李静姝在旁看着,正觉得好笑,忽见一对青年男女从码头上走出,立时眼前一亮——这对玉人男俊女俏,身背宝剑,正是蓝桥和白雪音。
“桥哥哥,雪妹妹,欢迎来到江浦。”李静姝步伐轻盈地走过去,大方地道,“岳阳一别,没想到在这又见到了。”
“你回家了?”蓝桥话一出口,立时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恼得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巴掌。他随即想到先前在岳阳,李静姝叫自己“公子”,叫白雪音“白女侠”,现在改叫“桥哥哥”和“雪妹妹”,似乎更亲近些,又不禁露出笑容。
白雪音看到蓝桥失了魂般的神色,心中暗气他没出息,狠狠掐了他一把,又对李静姝展颜一笑道“李小姐别来无恙,这身新衣可真好看,衬得小姐如画上的仙女似的。”
“妹妹何必如此见外,唤我静姝就好了。”她这句话既像说给白雪音,又像在提醒蓝桥,说罢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来江浦,是找我爹还是找我的?”
蓝桥心道她有此一问,必是李祺把他们和解缙一路上和二七会争斗的事讲给了她,笑道“我说是来找你的,你信吗?”
“才不信哩。”李静姝不依道,“桥哥哥根本就不知道我回家了,肯定还以为我在荆州呢吧?”
白雪音对李静姝的态度始终还是显得冷淡“那又何必明知故问?”
李静姝被她一呛,苦笑道“我只是突然见到你们太开心了,所以有些没话找话,雪妹妹不要见怪嘛。”
白雪音听她这么一说,立时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偷瞟了蓝桥一眼,故作调侃地道“你是看到我开心呢,还是看到我师兄开心?”
“都开心。”李静姝笑着拉起白雪音的一只手,“来,雪妹妹,吃糖。”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颗糖来,塞进白雪音的手里。
“桥哥哥,你也吃。”她又摸出另一颗糖,举到蓝桥的面前。
由于这个姿势,她的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而她那皓腕上系着的,正是蓝桥在岳阳临别之际送她的那块被取名为“落霞秋水”的小石头。
当时蓝桥用叶梗为她系上,现在叶梗已换作银色的手链,套在李静姝的腕上显得格外动人。
“好看吗?”李静姝看出蓝桥的心思,故意晃了晃手链道,“桥哥哥送我的东西,我一直都有戴哦。”说着她还不忘扫一眼白雪音,露出示威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