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楼下传出的骚乱声,白雪音从床上弹起,摇醒风夜菱道“风姐姐快起来,好像出事了”
风夜菱一骨碌也爬起来,两女在客房内找了一圈,却不见蓝桥和李静姝,正急得跳脚,忽有一群持刀的大汉踢开房门,朝他们逼过来。
大汉中领头的一人正是这碧水接天楼的执事人钱潮英,他扬了扬手中的大刀,对紧随着他涌进客房的手下喝道“手脚利索点,拿了这两个娘们,二爷重重有赏。”
“大胆”白雪音一声厉叱,河清剑离鞘而出,挟着一股凛然的雪风往大汉们席卷而去。
除了岳阳水派的三当家钱潮英,大汉中几乎没人能挡住白雪音这招愤然出手的幻雪剑法,纷纷像芦苇般被吹得七倒八歪。
钱潮英亦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身怀绝技,猝不及防下只得硬着头皮一刀向她砍去。
“当”
刀剑交击,钱潮英只觉一股寒气蹿入他的经脉,身形顿时一滞,只得眼睁睁看着白雪音扯着风夜菱夺路而逃。
白雪音护着风夜菱,一路沿楼梯跑到楼下。风夜菱还想去找蓝桥,却被白雪音死死拉住,逃到碧水接天楼外。
见钱潮英带领数十名护院大汉追出来,白雪音断然道“风姐姐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风夜菱知道此时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匆匆说了句“妹妹保重”,便往右手边的一条宽巷跑去。
没跑几步,忽又见十几名黑衣大汉冲了出来,为首一个五短身材的精瘦汉子冷着脸喝道“本人万钱海,还请这位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风夜菱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一男一女两道人影从左右两侧的房顶上飘落下来,正是风月明和陈玉倩。
“哥玉倩姐”风夜菱激动地叫了一声,风月明朝她摆了摆手道“你跟玉倩先走,这里交给我。”说着他剑光一闪,已虎入羊群一般杀入敌群。
“我们走”陈玉倩一拉风夜菱的衣袖,带着她穿进侧面的一条小巷,迅速离开碧水接天楼附近的地界。
二人走了约莫有一刻钟,来到一座占地足有百八十步的灰砖大院前。护院的大汉见是陈玉倩,打了个招呼便为她们拉开院门。
“这是哪”风夜菱跟着陈玉倩走进院子,好奇地问道。
陈玉倩解释道“这是洞庭帮设在岳阳的分舵之一,洞庭帮的帮主杜隆与小侯爷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容我们住在此处。适才蓝枫回来说了你们去碧水接天楼过夜的事,小侯爷放心不下,便和我一道过去看看。”
风夜菱又问“徐先生和慕容掌门也在此处吗还有华山派的师兄师姐和玉衡他们。”
陈玉倩刚要答话,面色一变,紧接着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晃眼看便要跌倒。
“玉倩姐你怎么了”风夜菱连忙将她抱住,却见她脸色惨白,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冷汗也不住地从她额上渗出。
陈玉倩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声音微弱地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你不要声张,先扶我回房间去。”
风夜菱抬起陈玉倩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按照她的指引,扶她走进位于大院西北侧的一间厢房。
陈玉倩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双手几次试图在身上乱抓乱挠,最后却又强行忍住,嘴里不断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风夜菱担忧地道“玉倩姐是不是生病了我去给你找徐先生来。”
她说着就要往门口走,陈玉倩却将她唤住“没用的,妹子你先回来。”
风夜菱停住脚步,迟疑地看着陈玉倩。
陈玉倩又道“把门关上,坐到我身边来。”
风夜菱依言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坐下。
陈玉倩抓起风夜菱的一只手,轻声道“此病我早已问过徐先生,他也束手无策。”
风夜菱心里一惊,仿佛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徐秋雨医不好的疑难杂症,追问道“玉倩姐究竟患的什么病”
“事实上这不是一种病。”陈玉倩苦笑着道,“这是蓬莱阁主左刀,以他烈火神掌的功夫在我体内种下的一种火毒。”
“什么”风夜菱抽回了手道,“烈火神掌这是什么功夫“
陈玉倩吃力地道“左刀的成名绝技有二,一是烈阳刀法,一是烈火神掌,二者系出一理,都源于他独门的内功心法,只是前者比后者更广为人知罢了。”
风夜菱默然片刻,又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次他们奇袭青州,再逼玉衡去诱蓝公子下山的那一次。”陈玉倩幽幽地道,“当时我被左刀擒住,他为了控制住我,便把这种以独门功法凝练而成的真气强行注入我的经脉,让我承受魔火噬心的痛苦。”
“这么大的事玉倩姐怎么不早说我哥知道吗”风夜菱震惊地看着她道,“难怪你当初坚持要把青州帮并入我们侯府,原来背后还有这一层的缘由。”
陈玉倩缓缓摇了摇头“告诉小侯爷又有什么用呢我可不想被他可怜。”
风夜菱蹙眉道“难道这什么火毒就无法可解了吗”
“这火毒若没有左刀或左战以独门内功心法压制,便会定期发作。发作时不但全身乏力,且五脏六腑都如被火舌舔舐,那种由内而发的痛苦甚至会让人忍不住把自己撕碎。”陈玉倩面含恐惧地道,“左战父子以这火毒要挟我为他们效力,还”
“还怎么样”风夜菱追问道。
陈玉倩痛苦地摇着头,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风夜菱尚是第一次见她这坚强的大姐姐垂泪,心中隐隐猜到左刀父子对陈玉倩做过的兽行,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过了片刻,陈玉倩情绪稍缓,轻声道“但我陈玉倩又岂会甘为这对禽兽父子的牛马我就算死也决不让他们得逞。”
风夜菱也愤然道“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陈玉倩咳嗽一声,声音更轻地道“近来我这火毒发作得愈加频繁,徐先生亦坦言我难活过三月之期。”
“这这该怎么办”风夜菱听陈玉倩说活不过三个月,不禁愣怔住道“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陈玉倩没有直接答她,而是用双臂撑着身体,闭上眼想了一阵,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妹子,你知道我喜欢你哥吗”
“能猜到。”风夜菱虽早隐隐察觉到陈玉倩对风月明的情意,此时听她亲口承认,仍感到不可思议。
陈玉倩近乎呓语地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小侯爷,便深陷爱河难以自拔。我一手建立青州帮,除了为抹去我在他心目中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的形象,也为了能在各种事务上增加和他接触的机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幻想,幻想他哪一天能看到我的成长,看到我的好,愿意和我相伴余生。”
她说到这里,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沉默下去。
风夜菱明白她的意思她幻想的那一天尚未到来,灭顶之灾却要提前结束她宝贵的生命,这样的结局如何能不让人倍感遗憾,扼腕叹息
陈玉倩似是看出了风夜菱的想法,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不必替我感到遗憾,事实上自从我提出并派以来,在你们侯府度过的这半年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我几乎可以天天见到你哥哥,听他同我讲话,与我寒暄,无论喜与忧,我都能真真切切地伴随在他左右。我只恨这变化来得太晚了,若是能早些闯进他的生活,那该有多好。”
风夜菱听了她发自肺腑的陈情,也不禁眼眶湿润,含着泪道“这些事,你该让我哥哥知道的。”她同时也想到她与蓝桥的关系,庆幸那日在望原峰上向还是“乔楮”的蓝桥坦承心意,促成一段良缘佳话。
“他知道又能怎样呢”陈玉倩淡淡地一笑道,“先娶我进门,再为我送丧吗我不想再打扰他的生活了。我余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能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远远看着他,默默伴着他,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玉倩姐”风夜菱再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抱住陈玉倩道,“你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
“别瞎想啦。”陈玉倩轻轻抚摸着风夜菱的背,柔声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没人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好运或者噩运随时可能降临,改变我们这一生,我可不想你留下什么遗憾。”
“玉倩姐的意思是”
“看得出来,你心里爱极了蓝公子。蓝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最需要女孩子的抚慰,你若不能抓住机会,也许就会被别人抢了先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风夜菱被她说得羞红了脸,低头玩弄着衣角的系带,也不知听没听懂陈玉倩的话外之音。
这时就听敲门声响,风月明在门外道“我和白女侠都回来了,菱儿没事吧”
陈玉倩提起口气,若无其事地道“她没事,正在我房里陪我说话呢。”
风夜菱听风月明提起白雪音,又联想起方才陈玉倩说过的话,心中不由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风月明笑道,“白女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看来他们的那个什么乾坤诀还真不是白练的。”
陈玉倩温柔地拉开房门,看着伫立在门外的风月明道“小侯爷要不要进来喘口气我刚泡好一壶新茶。”
“大晚上的我就不进去了。我还要和杜帮主去找怀远他们,失陪了。”风月明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陈玉倩,匆匆告辞,转瞬去远。